第10节:一帮家伙要来打我们 我初次显示出自己在打仗方面的兴趣,是在十岁那年。有一天,我从我妈妈 的魔法工场中玩够了出来,觉得有一点无聊,就跑到我爸爸的营房中。 营房里正在召开战略研讨会。穆柯寨的将领们齐聚一堂,围着营房中央的一 个沙盘模型商量作战方案。他们神情激动,显然正在讨论一件重大的事情。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契丹大将耶律齐率五十万大军又来犯边了,在雁门一带 与代北四州观察使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右领军卫大将军杨继业对峙。而另一支 十万人的兵马,则由耶律齐的弟弟耶律弘率领,推进到了穆柯寨北边的铁衮营附 近,大有南攻之势。 我侧耳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议论,虽然搞不清楚他们口中提到的这些人物的关 系,但大概明白:总而言之,跟通常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次,有一大帮家伙要来 打我们了。 我的孟二叔孟振天是一个简单、豪爽、有担待的人。穆柯寨那种义气为先的 风气如果有什么具象化的表征的话,人们最容易联想到的,就该是孟二叔那慷慨 激昂拍胸脯的模样了。同时,孟二叔武艺高强,又能够体恤下情,在战斗时常常 身先士卒,这使得他对于寨中士兵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 孟二叔的发言让人印象深刻,他说,他拿不准的是,这次穆柯寨是要自保呢, 还是暗中配合政府,跟鞑子们死磕到底。——可是,哼,咱们为什么要帮官家的 忙呢? 郭三叔郭怀恩是那种很容易让晚生产生景仰之情的前辈。由于在医术和谋略 方面的造诣,郭三叔有时会给人一点神秘的感觉。我爸爸穆大郎曾经对我说道, 他自己的霸气、孟二叔的威猛和郭三叔的精细,使他们兄弟三个的搭配成为绝配。 关于这次进攻,郭三叔是这么说的:我看,这次咱们卷入战争的程度,要走 一步看一步再说。在鞑子眼里咱们是敌军,在官家眼里咱们是山匪,哪头都不把 咱们当善主儿。——当然,咱们本来也不是。——按说他们两家打仗,咱们两头 都不招呼是最好,可是这次鞑子来者不善,好象要连咱们也一块儿灭了呢。 我看看我爸爸穆大郎。他似乎对这些理念层面的讨论完全没有兴趣,拿着小 旗子顾自在沙盘上演练着。 过了一会儿,他把大家招到跟前,跳过了打还是不打的战略问题,直截了当 进入了怎么打的战术层面的探讨。 我又凝神听了一会儿我爸爸的发言,我觉得,他说话很有水平,不愧是穆柯 寨的老大。同时我又顺便想到,既然我爸爸对此都这么上心,可见打仗这件事, 还真是挺有意思的。更有意思的是,穆柯寨的大小官兵们一个个摆出聚精会神、 正经八百的表情,跟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我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出 来。 我爸爸看了我一眼,忽然冲我招招手:小妹,到这里来。 我走到我爸爸跟前挨着他站着。 我爸爸指着沙盘,把目前的情势简单向我解释了一番。我爸爸又说:铁衮营 的兵马太少,靠自身的力量是挡不住他们的。如果我们在铁陀山这里伏下一支兵 力,等他们出动后来个前后夹击,小妹,你觉得好不好呢?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我愣了一愣。 我怎么会懂得打仗的事呢?但是,既然孟二叔、郭三叔还有那么多的将领、 兵士都在看着我,如果我直说不知道,丢自己的脸事小,让我爸爸下不来台,可 就有点对不起他老人家平时吹牛搞笑哄我玩的交情了。所以,我决定在我爸爸穆 大郎和他的部下跟前显显我的本事。 我指一指沙盘上绿色的山丘,一本正经地说道:在这里伏兵,当然很好,可 是就算不伏兵,他们也攻不进来,反正一下雨,这条路就断了。 穆大郎说:那怎么会?下点雨怕什么? 我说:你看这一向的天气,三天之后应该会有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雨,到时候 山洪爆发,泥石流就会把那条路阻断了。 大家都很惊讶,但是鉴于我以往每每出言惊人而又多有印证,所以没有人出 声质疑,只在脸上保留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 我大着胆子进一步说:现在契丹人驻扎在铁陀山东北,离铁衮营不过二十里, 要想攻破铁衮营进到穆柯寨内寨,必得经过铁陀山的这条调马道。铁陀山我去玩 过,山上石头多,树木少,浅草抓不住浮土,肯定经不起大风大雨。到时候泥石 俱下,你们设个计堵住两头,不是正好可以玩个什么里头捉什么来着…… 我看到大家在随着我的描述畅想着、微笑着,忘记了向我质疑暴雨的来历, 心里很是得意。我注意到,站在郭三叔身后的承仁和承礼,看着我的眼神里有一 种异样的友善,这让我的心情变得十分欢快。 耐住性子慢腾腾、大摇大摆地出了我爸爸穆大郎的营房,我立刻又跑回我妈 妈红罗女的魔法工场去找她。 我妈妈正在专心调制一种新的魔法药水,听到我呼哧呼哧喘着气跑进来,她 头也不抬地说:哟,这次回来得倒是挺快。 我抓住她的腰巾,摇晃着她说:喂,妈妈大师,这次你得帮帮我。 我妈妈用她的魔掌燕支木搅拌着小陶罐里的各种植物榨取液。不用看我就知 道,小陶罐里一定还放了几粒内湖珠子,我听到它们轻轻撞击着陶罐的内壁,发 出光当光当的声音。我妈妈仍然不抬眼,轻轻地说:怎么啦? 我有点不好意思:刚才我在咱家大郎那里显摆来着。我跟他们说,三天之后, 铁陀山那边会有暴雨、泥石流,路也会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