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一切都在动荡之中 一切都在动荡不定之中,包括我腹中孕育已久的孩子。 这场仗,零零碎碎地拖了一整年没有实质性进展。已经十三个月了,我腹中 的孩子迟迟没有动静,我的腹部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区别。我等得不耐烦,懒得 再去理会,干脆就当作没有怀孕这回事了。小保一开始还不放心,担心是不是孩 子已经没有了,我们就请军医来搭脉。 那个蓄了一部白花花的山羊胡子的老军医谦恭地微笑着,把干瘦的手指搭在 我的手腕上。他闭眼切了半天,最后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唔,恭喜将军,胎情 良好。我听了,就对小保笑道:看,我说没关系的嘛,我们魔法师生孩子,大概 都是这么稀奇古怪的吧。 听了我们的话,小保终于放了心,长久以来第一次显露出轻松的神情,他伸 出舌头来对我做了个鬼脸道:是这样啊,原来你们魔法师爱搞那些稀奇古怪,连 生孩子的时候都不放过。 我一直以为,在小保心里对于他不能研习魔法这件事是很介意的,现在看他 拿我的魔法开玩笑,我才确信他已经真正接受了自己的基因与我不同的事实。于 是我也笑道:哼,我们搞那些稀奇古怪,就是专门为了对付你这种不会搞稀奇古 怪的人的。 小保的奶奶佘太君对于这个迟迟不来报到的孩子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几次 三番派排风来问我进展。听了军医的报告,又想想现在险恶的对阵形势,她只得 暂且放下一颗焦急的心,重新把精力集中到战事上来。 有一天,我们的探马从五台山地区带回来一封神秘的信函。老太君看了这封 信非常激动,大半夜把我从被窝里叫起来,说有要事相商。我暗暗揉着惺忪的睡 眼,穿营越寨去迎合老太太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就象当初迎合我妈妈的任性一 样。 太君一把抓住我的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是他,我想了一天,没错,肯 定是他。 太君口里的这个他,就是杨五郎。 当年金沙滩战役,大宋太宗皇帝御驾亲征,与契丹的天庆梁王打了个血肉翻 飞、骑虎难下。眼看着季节流转,寒冷的不宜杀伐的严冬就要到来,而战事陷入 僵持之中无法推进,天庆梁王跟幕僚们灵机一动,设了一个“双龙会”,邀请太 宗皇帝赴宴议和。 太宗皇帝接了这个招,不敢去,又不敢不去,就把随军的文臣武将召集了来 开会。行军帐篷在秋风里忽忽地抽动,满朝文武心绪难宁,哭喊着劝阻:皇上啊, 这分明是契丹人设的鸿门宴,您万万不可上了鞑子的当,这件事情咱们需得另想 办法才是。—-说到另想办法,大家就不约而同地拿眼睛偷偷一瞥肃立一旁的杨 令公杨继业。 当时杨小保的爷爷金刀杨令公杨继业刚从已经亡国的北汉归降过来,虽然战 功卓著,却远远被排斥在皇帝的亲信圈之外,难以获得同僚的亲近和信任。看了 大家的表情,杨令公把心一横,淡淡地说,那就让我们父子乔装改扮,替皇上奔 赴这席鸿门宴吧。 杨大郎的长相和皇帝很相似,穿上龙袍后愈发地气宇轩昂,让人莫辨真假。 皇帝和群臣这才放了心,聚集在营门口送杨家父子上路。在猎猎军旗之下,杨令 公默默地松开了妻子佘赛花汗湿的双手,怀着一丝侥幸,率领着号称七郎八虎的 儿子们踏上了不归路。当他们杏黄色的车队浩浩荡荡来到契丹大营之外时,太宗 皇帝的銮驾刚好撤回河曲。 他们果然在双龙会上中了埋伏,死的死,伤的伤,只有六郎和七郎跟随令公 回归本部。有一首传唱至今的谣曲表达了他们当时的悲怆: 大郎帐外死,二郎马前亡,三郎单肩扛铁闸,四郎八郎流落在他乡,五郎不 知何处去,六郎七郎回家侍奉爹和娘。 多日以后,一个扛着铁棍的中年和尚带着一群扛着铁棍的年轻和尚来到了我 们营中。中年和尚见到佘太君,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谦恭地叫道:女施主。 这个中年和尚就是杨五郎杨延德。金沙滩战役之后,素有慧根的五郎大叔看 破红尘,到五台山剃度做了和尚,法号元德。五郎大叔沉稳内敛,深具土德。当 他走进营门的那一刻,我清晰地感到,在我们头顶看不见的星河中游弋的那叶归 舟,已经撞开了北斗星宫的宫门。 土星所代表的阵眼打开了。 五郎大叔冷静的执礼让营帐内心情激动的众人暂时张口结舌。只有老太君完 全不顾僧俗界限,双目含着热泪,张开双臂颤声叫道:延德,我的儿啊~~ 五郎大叔的眼圈腾地红了,他急忙前趋几步,嗫嚅着却不能言语。看到这种 情形,营帐内众人终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六郎、八姐和九妹扑上前去 与五郎相互搂着哭作一团,岳胜、孟良、焦赞这样的杨家军旧部也裂开了嘴哇哇 大哭,一面用肮脏的战袍衣袖擦拭他们眼角的泪水和心灵的伤口。我和我的旧部 看着这感人的一幕,少不得也陪着他们掉了许多眼泪。 五郎大叔及其僧兵的到来,不仅打开了土星阵眼,也让二十八宿的破阵问题 迎刃而解。可是,还剩下白虎阵怎么办呢?我们该到哪里去找一个在武艺、脾性、 亲缘关系上都足以与耶律弘匹敌的主将呢? 五郎大叔淡淡地劝老太君和六郎大叔不要着急,他意味深长地说:该来的迟 早会来。 又过了几天,杨家军大帐外果然来了一个陌生人。这是一个骑着枣红马、腰 间别着一对紫铜锤的少年。他就象早已熟悉我们营寨的布局和地形似的,直接来 到了中军帐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