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春节刚过,乔智科收到了汪玲玲的来信,汪玲玲在信上说,她春节前已经离开 了汾阴市搬到了省城,经哥哥介绍在一家旅行社上了班,她现在挺好的。她现在最 担心的就是他,虽然经过了风雨检验,证明他们不象人们所说的那样,是天生的一 对,地造的一双,但她仍然感谢在汾阴市的那段日子里,他给她带来的欢乐和喜悦, 这段经历是她终生难忘的记忆,她会铭刻在心,永远珍藏在脑海里。她劝他不要游 戏人生,不要沉迷于往事的沉痛中不能自拔,更不要玩世不恭,做一些令所有人不 可理解的事情,毕竟岁月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短暂的,珍惜生活,珍惜人生,珍惜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友情,不抛弃,不放弃。她祝愿他在深圳的日子里能够收获事 业,收获爱情。请他忘记她吧,对于自己给造他成的伤害,请他原谅。 看完这封信,乔智科把它撕得粉碎,揉作一团扔到了垃圾篓子里。他想,汪玲 玲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呀!是她挑唆自己和前妻赵丽娟离了婚,说什么不抛弃,不放 弃,现在分明是她抛弃了他嘛,他感到了从头到脚的悲伤,现在他什么都失去了, 失去了老婆,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兄弟,失去了爱情,失去了亲情,失去了友情, 他现在感到自己真是一无所有,成了名副其实的穷光蛋,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因为时光不能重复。他坐在办公室里的老板椅子上面,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烟灰 缸里长长短短的烟头堆成了一座小山,屋子里浓烟滚滚,气味难闻,他却没有感到 一丝呛人的感觉,这也许就是他处于其中的主要原因吧。 乔智科感到了无边的孤独和生活的艰难。自从他来到深圳以后,除了老板唐金 发一个星期一次的电话,再也没有任何人给他打过电话或者发过短信,快过年的时 候,他给家里打电话,电话那边的父亲明显老了,可怜的父亲声音沙哑地给他说, 老二被公安局从新疆抓回来了,老三在学校里因为家里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也是萎 靡不振的不想念书了,想回来照顾他们老两口呀。在和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乔智 科分明听见母亲在旁边的无言低泣声,他的安慰只是换来了父亲在电话那边老泪纵 横的哭泣声,他默默地挂了电话,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冤枉地嚎啕大哭。 春节期间,为了照顾酒店的生意,乔智科没有回黎川县老家陪父母和三弟,但 是看着归心似箭,浑身充满了喜悦的李玉莲,更增添了他流落异乡的孤独和凄凉。 整个假期里,乔智科对酒店里留守的值班员工和厨师一句话也没有,白天黑着 个脸好像谁欠了他几吊子钱一样不说话,晚上他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不出来,不停地 抽着烟想着事情,后来他想,如果自己这样下去就会憋闷死的,他应该出去散散心 或者找人聊聊天,抒发抒发郁闷的心情。 这天晚上下班后,乔智科来到了一家名叫“文明部落”的酒吧。酒吧是这个城 市不可或缺的时尚文化标志,在深圳的各个角落里蓬勃生长着,它用高大的城市建 筑和人文意向诉说着这个城市的文明, 酒吧作为深圳夜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代表 了深圳的一种气质和内涵,静谧与热闹、粗犷与细腻、杂乱与雅致、摇滚与古典、 跃动与慵懒、清醒与梦幻……,它能提供给生活在这个城市里人们的就是某种躁动 难安的生活格调,某种暧昧不清的人生印象,某种对于原定生活的颠覆冲动。 这个酒吧充满了雅皮的性格,窗外是街市上的满目繁华,里面的环境处处凸显 文化的印痕,色彩强烈的京剧脸谱和古朴简洁的书架是它所拥有的风景,舞台的背 景几束暗黄的光柱打在行者孤独而执着的背影上,那是余秋雨的作品《行者无疆》 的封面,几百个高脚杯倒吊在吧台顶上,吧台台面上刻写着一排排因为年代久远而 读不懂的篆文,坐在性感的座位上,把目光集中在窗外某个不确切的点上,你会发 现浪费时间比拥有时间更让人满足。 侍者走了过来,满脸微笑地问乔智科道:“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乔智科慢慢地说道:“来三瓶白苏维翁红酒,一根基督山雪茄。”几分钟后, 侍者用托盘端来了他所点的东西,打开红酒倒满了高脚杯推到了他面前,并用打火 机给他把基督山雪茄点着了。他深深地抽了一口雪茄,口里和鼻子里顿时充满了苍 白无力的烟雾,然后他端起酒杯大口大口地喝着,刺鼻的烟味和浓烈的酒精激活了 他心中多日的烦恼,几杯酒下到肚子里马上就有了心烦意乱的感觉。他听着舞台上 一位不知名的歌手在不停地手舞足蹈着,用嘶哑的喉咙声嘶力竭地吼唱着,舞池里 的男人搂着女人随着音乐的节奏跳着三步舞,坐在椅子上的人们不时地用一声声的 口哨声,朝舞者或者歌者飞扬而去,间或有掌声对于勇者的鼓励。 这时,一位穿着时尚另类服装的女孩子走了过来,随意坐在了乔智科的身边, 盯着他的脸问道:“先生,怎么一个人呀?能不能请我喝一杯呀?” 乔智科朝侍者招了招手,要了一个高脚杯,亲自给女孩子倒了一杯,然后问道 :“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女孩回答道:“你叫我叶子好了,你呢?怎么称呼呀?” 乔智科呵呵地一笑,想了想说道:“叶子,在枝头随风而飘舞,有意思。那你 就叫我西北狼吧。” “西北狼?一个具有个性的称呼,总不是那种眼里飘逸着色迷迷光芒的色狼吧。” 叶子也笑着说道。 乔智科听叶子说到了色狼,心里不免想起自己和几个女人的感情纠葛,脸色就 沉了下去。 叶子并没有理会乔智科的神态变化继续说道:“色狼也是狼,狗走千里吃屎, 狼行千里吃肉的名言,使我对狼有了深刻地认识。” 乔智科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呢?” “狼是群居动物,它们有一种为了猎物一致对外的团队精神,这种团队意识是 令人类都为之侧目的。”叶子淡淡地说道。 乔智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感叹道:“说的是,有时候事情办的不好,都是因 为人与人之间团结协作得不好,这一点我们都要向狼学习呀。” “看你苦恼的样子,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叶子关心的问道。 乔智科轻轻地说道:“都是一些不开心的往事,不提它了,提了更伤心。” 叶子说:“你不愿说,我也不愿意问。你看看这是什么?” 乔智科看着叶子摊开的手掌里,有几片粉红片状的圆形药剂,好奇地问道: “这是什么呀?” “摇头丸,来,我送给你一片,吃了你的精神会好多的。”叶子脸上崭露出粉 红色的笑容,闪着迷人的丹凤眼温柔地说道。 乔智科惊讶地说道:“摇头丸?这不是毒品吗?长期服用是会上瘾的!” 叶子用一种鄙夷的口气对乔智科说道:“傻帽!真是没文化!你知道啥呀?谁 说摇头丸是毒品?服用摇头丸是不会上瘾的,来酒吧不用这个,怎么放松自己呀?” 乔智科恍然大悟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所以不知道 也是有原因的嘛。” 叶子鼓励地劝乔智科道:“来吧!亲爱的,试试就知道了。” 乔智科在叶子柔软的掌心里捻了一片,就着红酒咽了下去,很快,他感到浑身 的血液往上冲,脑子里出现了一种亢奋的感觉,他拉着叶子,就在舞池里蹦跳起来。 这时候,舞池里的红男绿女越发变得多姿多彩起来了,簇拥的人群中不时地发出阵 阵笑声,拥抱着各种女人的男人们说着一些白天不敢说的混账话,而这个时候和怀 里的女人谈工作的话,往往会引起女人的反感,这些俏皮的混账话掺和着空气中跳 动着酒精味,使得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变得更加魅力四射起来了。 乔智科在抱着叶子扭动的同时,感到了下面身体出奇的热,裤子被顶起来的地 方像一把雨伞,爬在他身上的叶子,似乎也知道了乔智科想干什么,就和乔智科贴 得更加紧密了,手不停地在乔智科的下面抚摸着,叶子的这种爱抚使得乔智科更加 呼吸得紧促起来了,他停下来给侍者要了一个包间,两个人一进包间就倒在沙发上 咬在了一起。激动了一会,躺在下面的叶子使劲推开乔智科,坐起来从随身携带的 皮包里取出一支注射器,在静脉上注射了一些海洛因,兴奋不已的乔智科在叶子注 射完之后,抢过注射器也在自己的静脉上注射了一下,很快乔智科就感到下腹部有 一种快感向全身扩散,这种感觉是那样的温暖,他把包间的门用沙发顶起来,两个 人就激动不已地脱光了衣服,然后互相在对方的身上象狗一样地舔食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两个人才平静了下来,瞪着眼睛望着对方久久地不能自已。两 个人很晚才离开酒吧,分手的时候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 经过几次和叶子约会之后,乔智科的心情慢慢地好了起来,每次注射海洛因之 后,乔智科脑子里都能出现安静、平和、温暖、愉悦的幻想,烦恼、忧愁、焦虑、 紧张全消失了,每次都显得精神抖擞,自身感觉良好,精力十分充沛,眼睛特别明 亮,脑子特别灵光。慢慢地,乔智科感到,自己似乎离不开给他带来快感的叶子和 她的海洛因了。 为了永远保持海洛因给自己带来的充沛精力,在叶子的指导下,乔智科还在黑 市上买了吸食毒品的工具,他不时地从叶子手里花钱买来一包一包的海洛因,在自 己的办公室里偷偷地吸食着,为了不被人发现,他在吸食的时候,常常把门反锁着, 弄得给他汇报工作或者着急请他阅览文件的酒店员工要在门外面等好长时间。 开始的时候,员工们还以为乔智科在房间里干什么秘密的事情,就没有引起足 够的重视,时间长了,进去的员工们就发现房间里总是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就意识 到乔智科是在吸毒。被唐金发交代监视乔智科的李玉莲,在得知乔智科吸毒后,有 一次深夜,在乔智科再次出去到酒吧和叶子约会的时候,偷偷地进了乔智科的办公 室,她在乔智科的抽屉里发现了吸食毒品用的玻璃水壶、被烧得黑黑的锡箔纸和用 纸卷好得细细的小纸筒,李玉莲出了乔智科办公室,马上在自己的宿舍里用手机给 唐金发做了紧急汇报。惊讶之余的唐金发,急忙坐飞机赶到了深圳,再次召开了酒 店管理层的会议,收回了乔智科可以签字批钱的权利。会后,唐金发以兄长的口气 和乔智科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地谈话,他满含深情地鼓励乔智科认真细致地把酒店 的工作干好,如果酒店的业务好了,他一定会在年底再次给乔智科进行重大的物质 奖励,同时,告诫乔智科不要和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那样的话,会彻底 毁了自己的。 听完唐金发的话,乔智科马上就拍着胸部当面发了毒誓,做了一番高姿态的表 态,保证会把酒店的工作搞好。几天后,唐金发十分不放心地飞回了黎川县,走之 前他特别嘱咐李玉莲,要严密关注乔智科的一举一动,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 立即向他报告。发了毒誓的乔智科,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海洛因的诱惑,哪里还顾 得了年底的再次重要物质奖励,一如既往地和叶子继续幽会着。 这天晚上,叶子给乔智科打了电话,约他一起去酒吧里看演艺去。乔智科收拾 了一下,浑身光鲜地出现在了叶子的面前,两个人坐在一起喝了一会啤酒,喝完了 啤酒,他们像往常一样要了包间,在沙发上两个人二话不说,浑身脱了个油溜光, 就在他们准备在静脉上注射海洛因的时候,有人推开门就进来了,乔智科刚想对进 来的人发火时,一脸不高兴的他看见两个警察就站在他们的面前。乔智科吓得张开 了的嘴都不知道闭上,拿着注射器的手抖擞着,警察让他们穿好衣服站起来往外走, 就在乔智科站起来的瞬间,叶子抓起茶几上的钥匙就要往嘴里送,被眼疾手快的民 警们一把夺了下来。从包间出来,他们发现大厅里蹲满了双手抱着头的人,警察看 着酒吧里的人,吼叫着让他们一起到派出所里接受处理。 其实,对于乔智科和叶子的吸毒情况,警方早已通过线人的举报进行了掌控, 只是因为时机不成熟而没有采取行动。今天晚上,一直盯梢的民警一发现乔智科和 叶子进入包间,立即采取了行动,抓了个现行。 进了派出所,法医对乔智科进行了尿验,发现乔智科已经有了毒瘾,并且到他 的办公室进行了搜查,缴获了乔智科全部的吸毒工具和一包少的可怜的海洛因。在 查清了乔智科吸毒的有关事实后,公安机关将乔智科的材料逐级上报到了深圳市劳 动教养委员会,经过严格审核后,深圳市劳动教养委员会在征求了乔智科所在酒店 的意见,决定对乔智科进行两年的劳动教养,听到派出所民警给他宣读完劳动教养 决定后,乔智科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远在十里堡的乔天才,一听说儿子乔智科因为吸毒被劳动教养了,顿时老泪纵 横地昏了过去,经过抢救,还是落下了半身不遂的毛病,憔悴的他整天躺在炕上哭 个不停,老伴吴凤英也感到了生活的无望,伤心的同时嘴里唠唠叨叨地充满了对儿 子乔智科的怨气。老三乔智忠听到大哥被劳教的消息,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由班里 的尖子生变成了倒数第一名,愁的班主任和代课老师舒展不了爱才的拳拳之心,总 是不厌其烦地在乔智忠背后做着思想工作。 身在劳动教养所里的乔智科在参加劳动改造的时候,常常回忆起自己所经历过 的事情,心中就不免产生了对社会和家人的不满,他抱怨所有的人把他当成了敌人 抛弃了自己,他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极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乔智科坚定地得出 了他自认为正确的结论,那就是社会对他真是太不公平了。于是乔智科常常望着铁 窗外的蓝天,他发现天空是那么的高远,颜色是那样的透亮,风儿推着飘逸在空中 的云朵悠闲自在地嬉闹着,白云驾着风儿细心地游览着天下的美景,窗外分明传来 了几声鸟的鸣叫声,鸣叫声里充满了对生活的感激,看着,听着,乔智科就抓住锁 着的铁门发疯地摇着,声嘶力竭地吼叫道:“苍天呀,苍天,你怎么也是不睁眼的 呀!” 乔智科一定不会知道,人生不仅仅是认知自己的周边和社会,更重要的是正确 地认知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