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剑胆琴心孤女只身赴险境(4) 云清霜将青骊马系于廊柱下,紧抓着包裹缓缓走进破庙。庙宇破旧失修,里 面荒草蔓延,山神塑像上蛛网纷乱,满身尘埃,唯有庙后苍松掩映的宝塔和殿角 那座巨型洪钟,还依稀可见当初香火旺盛时的肃穆与安详。 云清霜在角落寻到一处空地,掸了掸灰尘,皱着眉勉强坐下。雨越下越大, 砸得屋顶噼啪作响。云清霜暗自庆幸,虽然今晚势必要留宿庙中,但总比在外变 成落汤鸡兼之整夜受冻来得强。 湿衣粘在身上凉飕飕的极不舒适,云清霜寻思片刻,除下外衣在火上烘烤, 中衣仍是裹在身上。虽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而且雨势滂沱,再有人闯入的 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轰的一个炸雷,震得人心惊胆寒,正在此时,被拴在廊檐下的青骊马忽然迎 风嘶叫,在暗夜中显得分外高昂。云清霜心头一凛,迅速穿上外衣,顾不得熄灭 火堆,身形一闪,人已至门边。 她倒不是担心有人来犯,就怕贼人将青骊马盗了去。且不说没有马匹她如何 能够赶去西茗国都城宣城,就凭它陪伴多年的情谊,云清霜也不愿失去它。武林 中人爱马甚于爱人,因为漂泊江湖,身不由己,所有人皆不可信任,而只有自己 那心爱的坐骑才会在悠悠岁月的孤单寒夜里永远相伴。这份对马儿的怜惜仅有江 湖中人才会懂得。云清霜的这匹宝马,毛色青黑相杂,颈长而弯曲,眼大饱满圆 润有光泽,虽然上了年纪,然而老马识途,云清霜一贯爱之如命,沈煜轩还戏谑 地为它取名为“小青”。 “什么人?”话刚出口,握在手中的纯钧剑也随之拔出。借着一闪一闪的蓝 色电光,清霜看见墙上被拉长的人影,定睛一瞧,却见檐下站了名书生模样的人, 儒冠素服,看似弱不禁风。他浑身湿透,衣衫还在滴着水,显得狼狈不堪,但一 双眸子深邃黑亮,剑眉薄唇,身形修长挺拔,说不出的斯文英气,风采高雅。 如此诡异的气候,来人又是出乎寻常的丰神俊朗,如果不是那道影子,云清 霜定会以为他是山中的妖精、湖里的水怪。 那人原本正举步入内,见状显然也是大惊,急急后退数步,直至大殿外,才 开了口,“我乃过路之人,往此处避雨而来。在下绝无唐突姑娘之意,这便告辞 了。”他的声音低醇悦耳,如磁石般动听。 风疾雨骤,这般恶劣的环境,附近又无人家,他要往哪儿去?云清霜转念之 间,已然出声,“公子请留步。” 书生讶异地回过头。云清霜生性清冷,甚少同陌生人交谈,而且师父的教诲 时常铭记在心,这一声虽是唤出口,往下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书生微微笑了笑,兀自解下缰绳牵在手中。 檐下两匹骏马正亲热地头挨着头。和清霜的青骊马不同,书生的马是匹浑身 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纯种白马,背腰平直有力,头稍小而长,骨骼轮廓分明,一 看便知是匹世间少有的宝马。他既有名驹在手,自然不会打小青的主意,清霜不 禁为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感到汗颜,而青骊马适才引声长鸣,显然是为见到异性 而欢快愉悦之故。 云清霜终于开口道:“这雨来势凶猛,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出门在外,哪来 这许多讲究。”她拂袖转身,兀自进了后殿,口气虽是生硬无比,到底还是让了 步。 书生脸上漾起一丝笑意。这女子容颜清丽脱俗,然而神情淡漠至极,当真是 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大雨仍似银河倒泻,他踌躇半晌,还是将白马拴上,独 自在正殿廊檐处歇下,始终没有同云清霜共处一屋。 晨雾交融,白色微光刚起,云清霜就已起身。这一夜电闪雷鸣,她睡得并不 踏实,约莫过了三更才稍稍合了会儿眼。 她走出大殿,雨倒是停了,空气清新如洗,树枝上带着如烟的湿雾,美轮美 奂,但是雨后,路愈加难走。 昨夜栖在殿外的书生和白马已不见踪影。云清霜从包袱里取了些干粮,草草 吃罢便骑马上路。 经过昨夜那场倾盆大雨,山路本就高低不平,加之雨后湿滑,更需加倍小心, 她一路颠簸,待翻过两座山头到达驿站,又是夕阳西沉了。 早有小二笑眯眯地迎上前来,“姑娘,您是打尖呢还是住店?方圆百里可只 有我们这一家客栈。” 云清霜面无表情地说:“替我安排一间干净的上房。” “好咧,姑娘里边请。马我给您牵到后面去。” “等等。”云清霜唤住往里走的店小二,“喂它上好的草料,不得怠慢。” “姑娘您尽管放心。”店小二边走边想,这姑娘美则美矣,可再俊俏的脸蛋, 若一直板着,便如木头美人似的,毫无生气。 上楼时,云清霜与一人擦身而过,身形侧脸都有些眼熟,她不觉多看了几眼, 等进了房才想起,那人便是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书生。只不过现在他洗去一身的 尘土,又换了件儒雅的青衫,没有了昨夜浑身湿透的狼狈,自然更添几分飘逸如 羽的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