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家事 姜丁给李可放了几天假,说李可这阵辛苦,休息休息,陪陪弟妹。又说等一上 班,想休息就困难了。听意思是不再挂李可了。李可确实想歇几天,这几个月老往 外跑,吴琼早有意见了。 这天,李可和吴琼沿着公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一辆摩托由远而近, 李可扯扯吴琼,让她靠边。 摩托车在李可身边刹住,那人摘下头盔,竟然是丁大个儿。丁大个儿说,李老 弟,好兴致呀,没吓着你吧。 李可说,是丁乡长啊,这么晚了,从哪儿回来? 丁大个儿说,民政局要检查去 年救灾款落实情况,我去安顿安顿,累死了。哪像你,领着夫人谈恋爱。 李可说,能者多劳嘛。 丁大个儿说,说风凉话了吧? 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别客气啊。 .丁大个儿话里含着难以掩饰的得意。许长宽当书记,丁大个儿和许长宽、姜 丁都混得不错,许长宽走了,丁大个儿彻底成了姜丁的红人。丁大个儿早就蓄谋着 乡长的位置,想必也八九不离十了。姜丁力荐,这事就成了一大半。丁大个儿当乡 长,李可的日子同样难过。丁大个儿曾多次向李可抱怨,过去到丈母娘家,丈母娘 肯定给他搓莜面,自出了王淑的事,丈母娘脸拉得像鞋底子,甭说莜面,水都没有。 好像是李可把王淑肚子搞大的,丁大个儿的怨气实在没来由。这件事成了李可和丁 大个儿的一个结。 吴琼碰碰李可,怎么不说话? 李可说,说什么呀? 吴琼说,我正要问你,怎么 不给你配摩托车? 李可说,我还没学会。忙岔开话。乡里给副科以上的干部都配了 摩托车,唯独没李可的。李可曾想找姜丁,这明显是给李可难看,又想,不就辆摩 托车嘛,没必要因这个问题和姜丁理论。姜丁既然不给配,自然有他的答复。李可 不愿把工作上的事和吴琼说,更不向吴琼抱怨是因为许长宽受了冷遇。 吴琼咬住不放,说,这和会不会骑有什么关系? 学嘛,又不难。 李可说,学会再说吧。 吴琼说,就你人好,别人怎么看你。你这个副乡长也太……吴琼没往下说,李 可知道什么意思。 李可冷冷地说,我不管别人怎么看。 第二天,吴琼休息,提议上县城买点东西.同时看看许长宽。这个时候,李可 特别不愿见许长宽,觉得窝囊。他目前的处境和许长宽不无关系。不去,吴琼肯定 闹别扭,在这种事上,李可尽量顺着她。 也就半年工夫,许长宽老了许多。脸倒是白净了些,但皱纹更加明显,横七竖 八地挤着,像一群奄奄一息的虾,眼里威严尽失。李可暗暗吃惊,许长宽的精神彻 底垮了,很难相信半年前他还是一头不服输的狮子。人欲望太多是可怕的,可一个 人失去欲望就更为可怕。 许长宽问了李可一些问题,多数是乡里的,李可一一作答。条理明晰,内容却 模糊,李可不愿深谈。许长宽没做评价,只是很猛地吸烟。 吴琼插话,舅一走,连个靠山也没了,副乡长都配摩托车,就没他的。 李可横了吴琼一眼。吴琼说,这是事实嘛。 许长宽问,真的? 李可迟疑一下说,是我自己不要。 许长宽轻轻哼了哼,看我没用了吧? 李可忙说,舅别多心,真是我自己不要, 骑那玩意儿不安全。 许长宽把烟头甩出去,不用解释,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帮不卜你忙了,有些 话还是要说,听不听由你。你很聪明,处理问题还算不错,这是你的优点;缺点是 不够狠,要想发展,不狠不行。姜丁不声不响不阴不阳,这家伙可够狠,你得学着 他。该怎么着,别犹豫。我失败的教训,但愿成为你的经验。 李可说,谢谢舅,不过,我觉得舅言过了,多少人能干到你这份儿上? 许长宽 淡淡一笑,用不着安慰,我心里清楚。狠要狠到点儿上,不能过分。姜丁就过分了, 不管咋说,我也曾是营盘一把手,几个饭费他赖着不算,倪月给我打过电话,我说 管不了。姜丁是想让我找他,我偏不。 李可附和,他确实做得太过了。 许长宽说,拖来拖去,受损失的是倪月。一个女人开个饭馆不易,有机会你帮 帮她。 吴琼说,他早就想帮了,就是没能力。 许长宽说,舅到底没李可亲啊,谁说李可没能力? 可别下断言。 李可扯吴琼一下,吴琼闭了嘴。 许长宽说,算了,不淡姜白脸了,你难得来一趟,喝几盅吧。 李可没想到,许长宽酒量也大不如前了。心气儿丧失,整个人都空了。许长宽 说现在血糖也高,血脂也高,过去大碗喝酒,现在大把吃药。医生让戒,我戒不了, 喝了一辈子,哪能一下就戒了。李可想,许长宽喝酒的意义恐怕就是为了回忆。 许长宽没提北滩,李可也没提。 这次见面,李可心情更加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