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意外收获 李可去倪月那儿的次数少了,但一直惦记着她的事。他知道财政有一笔钱,姜 丁打算用来处理债务,就把这消息告诉倪月。上次耍了小伎俩,这次也算补偿。他 只能提供消息,余下的工作,就看倪月的能力了。 那天,李可从北滩回来,见倪月在路口不停跺脚。她穿着白色羽绒服,脖子上 一条火红的围巾,很扎眼。李可说,冷冻寒天,站这儿干吗? 倪月说,等你啊,快 过年了,还往村里跑? 李可笑笑,我生就受罪命,有什么吩咐? 倪月说,谢你啊, 我把钱要上了。 李可问,还顺利吧? 倪月点头,晚上你来一趟。李可略一迟疑,倪月道,不敢 ?我不下迷药。 李可说,怕影响你做生意。 倪月说,我有事和你商量。不等李可回话,转身走开。 晚上,李可去了。倪月和他商量事,显然是信任他,他一个大男人,躲就显得 委琐了。倪月身上有种暖暖的东西,但温暖背后又常常让人不踏实,也许正是基于 这种感觉,李可始终与她保持距离。 店里冷冷清清,李可在厨房找见倪月,问,怎么你做饭,厨子呢? 倪月说这几 天基本没人,厨子放假,晚上她掌勺。李可笑笑,老板娘亲自下厨,这顿饭价格得 多贵啊。倪月也笑道,放心,给你打折。 倪月把菜端上桌,关了店门,说不会有人来了,我陪你喝几杯。菜很丰盛,四 凉四热。李可说,太浪费了吧? 倪月说,别担心,不收你钱。倪月打开一瓶红葡萄 酒。偌大的店内只有李可和倪月,屋内的气氛、倪月的眼神都有些特别。李可一只 脚尖神经质地敲着地板。内心紧张,他常常这样。也许不该来,既然坐了这儿,就 不能马上离开。碰到倪月的目光,李可的心便响一声。一方面他有某种期待,一方 面又非常冷静地提醒自己别乱。 倪月让李可尝她的菜,李可装模作样地尝过,又问她商量啥事。倪月说急啥, 怕我留你? 李可说肯定是重要事,我性子急。倪月说,骗你的,我不说商量事,你 敢来? 李可说你这儿又没炸弹,怕啥? 倪月嘴角露起一丝嘲讽,怕人说闲话呀,现 在你当官了,人手里有了权,想法就变了。李可笑笑,我有什么权? 倪月说,怕也 对,我不怪你,你是有前途的人,这些年你照顾我很多,真的很感激你。李可说, 别说这些见外话,你也帮过我,我一直很感激你的。倪月说,我心里清楚。 喝完一瓶,倪月还要开。李可说自己头晕。倪月说,我还没喝好。又解释,我 明天就关门了,再跟你喝就得明年。神色很是落魄。李可想起丁大个儿的话,说一 年也就休息这几天,你一年下来也太累了。倪月凄然一笑,你以为休息是好事? 我 最怕闲下来,每年这个时候最难熬。李可担心她哭,倪月稍稍偏过头,很快转过来, 干杯! 李可想.该脱身了,动作夸张地看看表。没想到惹恼了倪月,她不客气地说, 有事你就走,别装样子。 李可哈哈一笑,这么一会儿脾气就长了? 倪月低声道,我可能喝多了。李可把 酒杯拿开,别喝了。倪月起身,拿出一个信封推给李可。李可问,什么? 倪月说, 不是炸弹,你回去再看。李可摸摸,知道是钱,愕然道,你这是干啥? 倪月说,谢 你的,我把乡里欠我的钱都要回来了,包括许书记签字的。 李可吃惊得脖子都硬了。倪月竟然能把陈年旧账要回来,可见不简单。那么在 这之前,她肯定在姜丁那儿疏通好了,自己提供的消息简直画蛇添足。她怎么把姜 丁搞定的? 倪月看出他的疑惑,解释,我没啥能耐,塞了个红包。 李可说,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你这个。 倪月说,这本来是你的,还给你……我后来才知道那些钱是怎么回事。 李可说,钱是乡里的,不过没人账。 倪月说,那就是你的。 李可执意不收,倪月说,好吧,我先替你保管,什么时候需要,就来取。李可 告辞,倪月目光热辣辣地说,陪我待一夜吧。李可一怔,马上笑道,跟兄弟开这个 玩笑,不怕我打劫你? 倪月也笑道,试试你的胆量。 李可松口气,没让她难堪,自己也全身而退。 李可回到办公室,很猛地灌了一杯冷水。呆呆站了半晌,在脸上拍了一掌。电 话突然响了,他迟缓地拿起。 秦小雨的声音传过来,黑天半夜往哪儿跑? 我打了五百遍也找不着你。 李可忙说,看人打麻将。 秦小雨说,算了吧,你不会把时间浪费这上头,约会去了吧? 李可说,我倒是 想约会,这鬼地方,找个眉眼全的都困难。 秦小雨说,不跟你废话,明天陪我去市里,九点的车,记住带钱。 李可说,去市里干吗? 秦小雨说,你不是想谢我吗? 李可说,改天行不? 秦小 雨很坚决,不行,九点前必须赶到车站。 李可叫苦,这么晚了,我得骑摩托回去。 秦小雨说,活该,谁让你不在屋里守着。 李可看看表,快十一点了,回去得午夜以后,秦小雨干吗非要他陪着去市里? 还这么急? 想到秦小雨帮过他那么大忙,李可决定陪她,只是身上没几个钱。在乡 里的干部没几个,李可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想起倪月。 李可敲开倪月的门,说明来意,强调有急事。倪月把信封塞给他,说本来就是 你的。李可没法跟她解释,转身消逝在夜色中。 李可没敢回家,找个旅店住下,次日早上赶到车站,秦小雨在门口等着。李可 说我没迟到吧? 秦小雨说你还可以教育。 上了车,李可再次问她去市里干吗。秦小雨说你咋这么没记性,还问? 后悔就 下去。李可说你声音低点儿。秦小雨咯咯笑起来,一个副乡长,没人认识你。 而后又说,我想买点东西,怎么也得带个钱包呀。李可说我以为你和我私奔呢, 吓了一跳。秦小雨说我私奔得找个有钱的,带上你还不是累赘? 李可说,我就这形 象? 秦小雨说在乡里你算个人物,在外面就别说了吧,免得伤你自尊。李可说这还 算留情? 我已经无地自容了。秦小雨笑骂,瞧你这点儿出息。 秦小雨确实把李可当成了钱包,住什么宾馆,吃什么饭,并不征求李可意见。 下午,又让李可陪她逛商场,每次她在衣服前停下,李可就紧张。那些衣服贵得吓 人,少则几百,多则数千。她试了几件,问李可怎样。李可前后看看,连连摇头。 待他再次摇头,秦小雨问,你没带多少钱吧? 李可被戳穿,故作轻松,钱倒不成问 题。秦小雨说那就要了,开票。李可拿了票,脑袋都大了,一件羊绒衫三千六百块, 还是打折的。俩人转了几圈,李可说怎么找不见收银台? 秦小雨突然笑了,瞧你吓 成啥了,连方向都分不清,你这个钱包丢了也不可惜。李可说钱包没钱,可钱包值 钱,还是别丢好。 秦小雨最终买了件五百块钱的羊绒衫。 走到宾馆大厅,秦小雨说歇会儿吧,累了。坐了没几分钟,李可看见董至走进 来,急忙站起打招呼。 董至唔了一声,和李可说话,目光却落在秦小雨身上。 李可猛然明白,这一切是秦小雨有意安排的。她知董至在市里,知他住什么地 方。在宣城之外请董至吃饭,意义非比寻常。李可提出和董至坐坐。董至很痛快, 好啊。 饭极简单,时间也很短。吃饭是个形式,至少是形式大于内容。秦小雨真是聪 明,帮了他的忙。又和喜欢她( 或者她喜欢) 的人约会,一箭双雕。 李可老老实实守在房间,本想出去走走,又怕撞见什么。目的已经达到,现在 的任务是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眼前总晃着董至和秦小雨的影子,倪月也不时闪 一下,随之涌上来的是悲凉。隔壁就是秦小雨,他们会在谁的房间? 应该在董至房 间,他的房间高档。 李可想试试自己判断准不准,摸起电话却犹豫了。如果董至怀疑电话是他打的, 所有的努力岂不白费了? 最终摔了电话,拉过毛毯蒙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