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行动 李叮的计划就是把计划生育检查团引到营盘,出不出问题,当然要看怎么处理 这些超生妇女的肚子了。罚几个钱,让她们躲出去把孩子生下来,在表面上做些手 脚,也可能瞒过检查人员。但李可知道检查团会找村民询问,万一从村民嘴里掏出 变样的话呢? 干脆做掉,让检查团随便查随便问。营盘的计划生育状况县里清楚, 正因为这样,李可才要改变这种状况。让大家看到他李可的不一般。 第一步是开会,先做麻痹工作。超生户都有经验,直接带孕妇上县城肯定不行。 刘爱已经通知,李可仍然打了电话,让各村妇女主任陪同,不参加者将予重罚。 开会那天,十一个超生孕妇全部到场。除了妇女主任,陪同的还有她们的丈夫。 李可明白,男人是来看究竟的。李可简单说了几句,重头戏交给老丁。孕妇长相各 异,神态不同,但目光全部警惕。待老丁开始宣讲计划生育政策,她们马上放松了, 哈欠连天的。讲完政策,老丁又讲孕妇常识。孕妇们大概觉得滑稽,嘻嘻哈哈的。 一位妇女站起来问老丁,怎么才能怀双胞胎啊? 老丁刚说两句,妇女打断他,我们 不懂科学,你说说技巧。老丁一下结巴,这……个…… 技巧….一底下一片哄笑。李可站起来维持纪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们没 有疑虑和戒备,后面的计划才好进行。 第二次开会定在五天后,李可得知姜丁要去市里办事,就算有人给他打电话, 他也不能马上飞回来。李可提前和县计生医院联系妥,让他们加强人手,配合做, 后果乡里承担。 就在开会前一天,北滩妇女主任打来电话,说北滩好像又有一个妇女计划外怀 孕。李可吓了一跳,粗声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好像? 妇女主任说偶尔 听人说的,她搞不清楚。李可不敢怠慢,带刘爱赶到北滩。 这家男主人叫刘大顺,名字顺,人却不顺。三岁没爹,九岁没娘,吃百家饭长 大。三十岁才娶了邻村一个哑巴。两年后,哑巴被蛇咬伤,没救过来,给刘大顺丢 下一个孩子。去年,刘大顺再次成家,女方带来两个孩子。妇女主任说有人看见刘 大顺给媳妇采酸枣,可能怀上了。李可说什么可能,她躲着不去检查,那就十有八 九是。妇女主任说刘大顺性格孤僻,脾气暴躁,根本不让人去他家。李可说这就更 没跑了。 刘大顺女人一脸黄斑,也就一米五吧,乍一看像老太太。家里也是光秃秃的, 李可都替她犯愁,再生个孩子,怎么养活? 见妇女主任带陌生人来,她慌乱而不安, 始终低着头。李可注意到她的胳膊护着腹部.叶子不明显,但肯定有问题。李可问 她叫什么,叫她去检查。她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恐,下意识地退到墙角,眼里又 全是哀求了。 李可的心微微一颤。当然,他不会被情绪左右。 妇女主任问,王翠,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了? 王翠摇头,没……没有…… 刘爱说,那就跟我们去趟乡里。 壬翠神经质地伸出手,身边没什么东西可抓,最终又护在肚子上。 刘爱说,瞧你家穷成啥了,再生,让孩子喝西北风啊。 王翠嗫嚅,没有……头垂得更低了。 院里传来嗵嗵的脚步声,顷刻间一个汉子光着膀子冲进来,手里抓着一截木棒。 眼睛很大,因为鼓凸,眼珠上布满血丝,越发显得恐怖;双眉又粗又重,在眉心形 成一个黑旋儿。怒冲冲地瞪着李可。 妇女主任叫,刘大顺,你要干啥? 这是李乡长。 刘大顺道,我不管什么里乡长外乡长,谁让你们来我家的? 李可心里发虚,他 们几个合起来也不是刘大顺对手。如果刘大顺撒野,一点招架也没有。脑袋挨一棒, 明天的计划就泡汤了。李可不敢露怯,迎视着刘大顺。刘大顺到底心虚,几秒钟下 来就显出了紧张。 李可冷声问,你媳妇怀孕了吧? 刘大顺迟疑几秒,答,没有。 李可说,那就做个检查。 刘大顺很坚决,不做! 李可说,没怀孕为啥怕检查? 刘大顺道,反正不做。 李可说,那就让派出所来接她。 刘大顺扬扬手中的棒子,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李可给刘爱使眼色,刘爱要出去,刘大顺竖在门口,我看谁敢! 李可厉声道, 刘大顺,你想扣押国家干部? 刘大顺抖了一下,还是不让刘爱离开。王翠小声责备, 你这是干啥? 刘大顺挪开一条缝儿。 李可想怎么也不能让刘大顺唬住,便对刘爱说,先别走了,一会儿派出所会来 接咱们。抱着膀子坐在炕沿,刘爱和妇女主任挨他坐下。 刘大顺这才慌了,王翠剜刘大顺一眼,也是一脸埋怨。 待毛文启上.门,刘大顺已承认王翠怀孕。李可说摆在你面前两条路,要么把 孩子做掉,要么交罚款。 刘大顺哪有钱? 但又不愿意做掉。李可对毛文启说,毛支书,我差点儿成了烈 士。毛文启把刘大顺好一一顿训。在毛文启面前,刘大顺很蔫,看得出来,他怵毛 文启。 毛文启又替刘大顺说话,大意是让刘大顺打欠条,村里愿意做担保,如果别人 他就不管了,刘大顺命苦,俩人共同有个孩子,家庭容易维持。 李可作无奈状,你毛支书做担保,我还有什么说的? 李可让王翠明天跟妇女主 任到乡里开会,刘大顺紧张地看毛文启,毛文启说,听李乡长的,没问题。 李可的心落进肚里。 第二天,一切按计划进行。跟来开会的男人没几个,其中有刘大顺。有上次的 经验,男人们没有任何警惕,有说有笑。派出听让他们核对户口,没一个犹豫的, 都跟了去。老丁讲了一会儿,李可说去县里参观,让妇女们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面包 车。有个妇女想喊男人跟着,李可说放心,吃了中午饭就让你们回来。 面包车开进计划生育服务中心,那些妇女感觉不对,为时已晚。 出了点儿意外,王翠跑了。医院增加了人手,还是忙不过来。等待的工夫,王 翠上厕所,李可让刘爱跟着。刘爱到县里才明白李可要做什么,提醒李可,姜书记 肯定要生气。李可说,责任我负,你不用担心。 刘爱见李可脸色难看,没再开口。也许她有情绪,故意放跑王翠也说不定。她 说抓王翠了,但王翠比她劲儿大。 李可随刘爱追出去,王翠早没了踪影。 这次行动基本成功,但李可得罪了不少人。姜丁,丁大个儿,还有毛文启,超 生户更是恨透了李可。 李可倒想说服教育,做通工作后再堕胎,行的通吗? 这些后果,李可都有思想 准备,唯一没想到王翠会逃掉。 次日晚上,匆匆赶回来的姜丁把李可喊去。姜丁的脸一片青灰,像涂了遮盖霜。 李可做好准备,等待姜丁大骂一通。姜丁凝视李可几秒,声音极轻,李乡长,你把 我耍了啊。 李可赔笑,听说今年查得紧,我怕出问题。 姜丁道,那——我该感谢你了? 李可说,姜书记,我错了。 姜丁说,我没说你错,得注意工作方法,这么干带有欺骗性,不是激化干群矛 盾吗? 应该说服教育嘛,转变他们的生育观念才是根本。 李可谦逊道,我的方法是不妥。 姜丁说,别人管计划生育,乡里还能有点儿收入,你倒好,让乡里倒贴。 李可说,我给他们定了期限,就是没人交,我性急了点儿。 姜丁问,为什么事先不跟我打招呼? 李可说,我想姜书记会同意。 姜丁冷笑。是吗? 你真了解我啊! 李可说,我主要怕拖了全乡后腿。 姜丁摆手,别解释了,还是想想怎么找那个失踪妇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