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转眼,就到了春天。哨所周围的春天气息在大地上还没有升起,哨所里的哨 兵就开始为春天剪彩了,我们把绿色的军服当成大地的叶子,从山脚向山顶狂奔, 在荒芜的山坡上,我们把这绿色一遍遍的涂染,然后把山顶的哨所当作高高矗立的 旗杆,大家就在这哨所上飘扬。一直等到花开了,所有的叶都绿了,我们才会默默 无闻地躲藏进满山遍野的绿里去。 在一天夜里,我在那条被兵们无数双脚踩实的小路上散步。这时节是没有花开 的,哨所四周依旧是一棵棵似乎忠实的哨兵一样挺立的白桦树;依旧是一片片干黄 的草丛,在等待着春的荣华。 春天的夜晚清新的让人可以听到绿色植物从冻土中伸展发出的声音,月亮把清 冷的光华撒到我的脸上,这时我忽然看见一张白皙忧郁的脸飘在幽蓝的夜空,深邃 的眼睛星星一样闪烁,张动的喉结象颗诱人的果实。是刚子拿着吉它在这里练习唱 那首比赛曲目!于是在这样的夜晚里我听到了春的芬芳,在甜蜜的气色中传递着绿 色的感动。熟悉的旋律一次又一次响起…… 不久刚子的歌儿,《哨所的雪花》就在省军区战士歌手大奖赛中获得了一等奖。 评委和观众们,都被他满含深情和有着丰厚生活底蕴的歌声所打动了。他说,他在 唱歌的时候,情不自禁又想起了我们的边防,想起了我们的战友们,想起了我们的 生活,就不由自主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所以在他唱完后,不觉的泪流满面,谢幕 时观众席上掌声如潮。 刚子回来后,受到了我们的热烈欢迎。他看上去更帅气了,个子修长匀称,鼻 梁隆起,眼大而幽深,特别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倒真象个明星的样子,此时,就 连我们也想多看他一眼。 哨所按惯例进行了一场隆重的庆祝,强子到村子里买来了酒,我们做了几个好 菜,来了个集体会餐。 接下来的日子里,发给刚子的信件像雪花一样向我们的哨所飞来,全都是一些 歌迷们的,更有甚者发来了一封封求爱信,信里边夹了一张张她们搔手弄姿的照片。 就连省军区司令员的宝贝女儿也向他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司令员的女儿说, 只要他愿意,她可以帮他调到军区歌舞团去当一名专业歌手。 我们都以为刚子鸿运当头罩,他这下该晕了。可没想到的是,刚子把所有来信 都用绳子扎起来放到了包里,平静的跟没事一样。 我说:刚子,你没病吧?你不去当你的歌星了?你不就想有这一天吗? 是的,我早就想自己能有一天能站在舞台上,当一名专业歌手,但我要凭自己 的努力,而不是去靠别人的恩赐! 我打了他一拳。好小子,有种! 雪又给我来信了,她要我在今天晚上和她在林子里见面,以至于我一点思想准 备都没有,我正犹豫着去不去。这时候强子一本正经地说:你不去不就辜负了一颗 纯洁的少女的心吗?强子是最关心的是我和雪的事了,他乐此不彼的为我传信,因 此我很感激。 我想想也是,去就去吧。 晚上,我还要站两个小时的哨。我和强子俩站在高高的哨塔上,不时借助于高 倍的望远镜向防区了望。我们在哨所的大部分时间是平静的,平静得让哨兵百无聊 赖,只能通过了望窗口去看远方,远方的树,树上的鸟,远方的山,山上的青草, 远方的天空,天空下的白云。在这种抵御寂寞的时间里,脑子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 远方的遐想。远方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远方的一切都在哨兵的心中 装着。在这站哨的两个小时里,哨兵会想到家乡,家乡的山山水水,家乡的父老乡 亲,当然还有那个姑娘。姑娘现在干什么?她也在想自己吗?哨兵不敢肯定,因为 对姑娘的想念姑娘是不知道的,这是哨兵常犯的一个毛病。他们在入伍前并没有爱 上哪个姑娘,但入伍后很快就会有了意中人,这个姑娘就是在他走进哨所后不久也 走进他心中的。训练场上没有时间想,但哨所不同,站在哨所里眼睛不能走神,思 想却是活跃的,它可以一分钟飞行八万里。再说军营是男子汉的世界,诗人们不是 说了吗,男人是山女人是水,没有水的山是没有生命的山,山因有了水而灵秀。哪 个男人不想灵秀呢。 这时候,强子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小瓶烧酒递给了我说:酒壮熊胆,来,和我喝 两口。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呛得我直咳嗽,强子偷偷直笑。 嗨,你天生就不是个当爷们的料!强子讥笑我。 我听后,又逞强喝下了一大口。这次辣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两口酒下肚后, 我的浑身一阵躁热。我的昏昏的脑子里便有了火烧火燎的感觉,像是漫天飞扬的黄 土尘埃在血红的夕照中游荡,像是燃烧的枫叶在瑟瑟的秋风中打着转儿用生命在舞 蹈。像是飘舞的雪花在狂风中用心灵书写着对冬的真诚!我内心深处不住的涌动着 对故乡的泥土的温情,不住的迸发着对军旅的狂热……当时我甚至莫名其妙的认为, 哨所南面那整片整片的白桦林就是一代代不屈不挠、永远青春不死的战友们的生命 的再现。他们是那样忠于那片贫瘠寂寞的土地,那样无愧于那吹得让人心发凉的寒 风,在边疆永远成长,永远燃烧自己的青春! 也许,我根本就弄不明白感情这东西或者想象于我的现状的真正意义,可我还 是接受了强子的怂恿。在下哨之后,我瞒着哨长和所有的其它人来到了林子里。 这个季节正是边防马兰花盛开的季节,林子里到处洋溢着马兰花的香气。我觉 得哨所里的兵们也像盛开的马兰花一样,都把自己无所保留呈现给了边关,给沉静 的边关增添了一份色彩,增添了一个声音,增添了一种情愫。 今天晚上有很大的月亮,所以我很不费劲的把雪在事先约定的地点找到了,雪 已在这等我多时了。 雪说:自从读了你的信后,我真的很后悔。 我惊问:为什么? 看完你给我写成的长诗后,感觉你写得很真诚很有感情,让人一看就被深深的 打动了。我就像一只鸟,不由自主地一下子撞进了你拉得一张无形的网中。 羞涩的雪柔柔的说着,她离我很近,她吐出的香香的气息向我扑面而来,在这 柔和的月光下,我都要醉了。也许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感觉自己体内有一种原始 的冲动让我不能自拔,我一下子搂住了雪。雪没有反抗,我们抱在了一起。 噗!一只树上受惊飞起来的鸟儿把我们都下了一跳。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急 忙松开雪。 我对雪说:我们走走吧。 一路上,我们借着皎洁的月光,顺着小路漫无目地的走着…… 一缕温暖的目光,一份牵心的爱慕,一种心灵的倾诉,难言的默契与关怀。在 这一段时光,我充满了快乐。此时的雪在我眼中,是一尊美神,比维纳斯更具有东 方女人的魅力,比古典美人西施更性感、健美。而我看书复习不专心了,也睡不好 觉了,只有想念着她,回忆她的话语和欢乐,才是心灵的愉悦。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