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终于来临了,一九九八年的七月二日。 我在雨中匆匆忙忙的赶往省军区教导大队的考场,一纸定乾坤的时刻就要到了。 在这三天时间里,我要把自己的二十二岁的生命分解成一笔一画的汉字,或者是莫 名其妙的阿拉伯数字,或者是曲曲弯弯的英文字母,然后再交给别人来评判。 霏霏小雨下个不停,我总觉得这小雨能给自己带来些许灵气,我奇怪自己竟然 有这样的想法。 二号顺利,我感谢这细雨。 三号感觉良好,我想,天上一定升起了那雨后美丽的彩虹。 四号下午最后一门化学,只要能够顺利通过,我就将踏上人生道路的分水岭, 沐浴在这撒遍世界的明媚阳光中! 可是,我高兴得太早了。 我刚要进考场,一摸准考证,天啊,我的准考证咋没了! 监考的是陆军学院的学员,他守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对我说:没有准考证不准进 考场。豆大的汗珠从我头上滚滚而落。 我说:首长,我的准考证丢了,你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行,我无权放你进去,你去问问我们带队的队长吧。 我只好找到他们的队长,队长在耐心听完我的叙述和请求后,看了看我的满是 伤痕累累的双臂关切地问我:小伙子,你是从边防上来的吧? 是的,首长。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曾经也在边防呆过,而且我知道你胳膊上的伤一定是被蚊子和小咬叮的, 边防的蚊子小咬是很厉害的。 边防,边防,我又想起了我的边防,泪水要流出来了。 好了,你先进去考吧,我打电话再向军区通个气汇报一下。 谢天谢地,我终于又坐在了考场里。谁知道,一开考,我就有些模模糊糊的感 觉,拿起考卷像看天书,没有丝毫的反应和记忆。我越看越急,越急越模糊,我的 天啊,我这是怎么的了?我的心在颤抖,监考人员的脚步一声一声敲打着地面,也 在敲打我脆弱的神经中枢,我感到一切都在颤抖,一切都在不可挽回的分崩离析… …接着,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时,我看到的不再是聚精会神奋笔疾书的考生时,我便要求接着参加 考试。那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说:小伙子,别玩命了。 我怎么能不参加考试呢?直至我不顾一切的要冲进考场时,他们才同意我重新 走入考场。这哪里是在考试,分明是在考命啊。可是,当我再一次拿起考卷时,我 的头脑却清醒极了,所有的答案好像是深埋在岩石下的矿石,只有经过轰然作响的 火药爆炸后才得以见阳光一样。 等我做完最后一道题目时,我感觉自己真正的长大了。 等我再回到哨所,见到哨长和刚子、强子等战友们时,我竟如一个受了天大委 屈的孩子,使尽全身力气扑了过去……我不能不哭!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过了二十多天后,我知道了我的成绩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录 取分数线。 于是,我在一夜之间成了哨所里的宠儿。一向严肃的哨长也破例给了我在他任 职期间的绝无仅有的奖励。 哨长说:冬子,你别再执勤和站岗了,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等通知书吧。 我知道自己可能要永远离开这里了,便利用这有限的时间为哨所力所能及的做 一些贡献。 我给家里也写了封信,告诉了我的考试分数。妹妹给我回了信说,现在全村子 的人都知道我考上了培养军官的学校,爸妈高兴地先是在村子里的乡亲们面前笑得 连嘴都合拢不上,之后又是激动兴奋地在祖父坟上放起了鞭炮。 红杏又给我写了信,这次我打怂:煨铀担憾痈纾抑牢遗洳簧夏悖 阋睬撇黄鹞遥阒还鼙寄愕那俺倘グ桑也换岵拍悴环诺模阋膊灰呛尬野郑 灰睦锶ィ阄揖偷泵挥姓饣厥掳伞?br /> 此时我也对红杏也有一丝难以说清的复杂感觉。 刚子到军区去参加考试去了,我们都祝福他这次能顺利考上。之后我和强子去 送了他。 小宝临复员回家前,从军区总医院又回了一趟哨所,他还是穿着军装,拄着拐 杖在哨所周围走来走去,最后,他非常吃力地再一次走上了哨塔,我们神情庄重的 跟着他登上了哨塔,他环顾了一下防区后,泪流满面。他在腿截肢手术期间没掉一 滴眼泪,现在却流泪了,男人的眼泪真是让人捉摸不定。现在我敢说小宝是一个真 真正正的男人了,他已经彻底脱胎换骨了。 小宝要走了,我们为他送行。在小宝临上车前,他放下了拐杖,十分吃力地挺 直身体,向我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大喊一声:再见了,我亲爱的战友们!之 后就钻进了车里,我们眼含热泪的望着车子一点一点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