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个月的孤岛生活不知不觉地就这么过去了,等我为《梦断棕榈》划上最后一个句 号,案头上的手稿已摞成一座小山。 放眼窗外,天高云淡,一片透彻肺腑的爽气扑鼻而来,交织着淡淡的海的咸腥,海 水呈现出纯如圣子的湛蓝,如此洁净透亮的大自然具有圣化灵魂的神力,给人一种回归 原始的纯美享受。有风吹来,我发现,窗前不知什么时候落了几片呈枯黄的棕榈叶,像 是大自然传递某种信息,我突然有一种感应,很微妙。当我抬头去悟觉它的时候,脸颊 被轻轻碰撞了一下——又一片棕榈叶片在窗前落定。 秋来了! 我从内心发出轻轻的呼唤,唯恐触碰那一地季节的使者——我相信万物有灵性,当 季节选择枯叶作为秋的使者,我的呼唤便显得残酷。 我不知道一个作家应具有什么心态,但我发现,写作使我变得多愁善感,整个思维 感官既敏感又脆弱,甚至常常无端地忧郁惆怅。任何一点小小的变化,哪怕是最平常的 渔火涛声也会牵动我身上的每一根脉络,从而触发许许多多、密如网状的种种情愫。 我承认,我变了。 三个月来,我除了写作就是在岛上散步,岛上孤寂寥寞,除了每个星期史野亲自驾 游艇来送一次食品外,我几乎是与世隔绝。 王妈把我当成女儿一样地疼爱,她的疼爱具有渔家人的朴素实在,没有一句动听的 语言,但一日三餐都是那么定时,每当我端起杯子时,总能喝到可口的热茶,当文如泉 涌进入通宵达旦的创作高潮时,不管是深夜还是黎明,那热腾腾的点心从来没有断过, 许多次晚上醒来,身上总是加盖着一条毛毯或是一床棉被,岛上的气温一日三变,我不 知道如果没有她那慈母一般的呵护,我是否会这样健康地顺利完成我的《梦断棕榈》? 不!不会的! 我就这样地爱上了孤岛,确切地说,是爱上小岛的孤独氛围,我有一种寻找到精神 家园的感觉。 谁说过:孤独是一盏灯。 一首淡淡回味无穷的歌,在这首袅袅的心歌中,有多少幻想多少期待在涌动中闪烁, 有多少渴望多少感觉在枯萎中飘逝,使你顿悟:无言也是歌,是一首更为真挚更为苍凉 的歌。 在这大寂寞大孤独中,我学会了审视自己。在经历了命运一系列的磨难中,我第一 次在孤独中全面地审视了自己一遭,做一次彻底的灵魂上的检阅,然后痛苦淋漓地向自 己的过去告别。我悟出:你没有理由因不幸而责备世道苍桑,也没有理由在受到生活的 重创后埋怨命运多秋。说到底,到头来能拯救你的唯有你自己。我把这种人生透悟写进 了我的小说。我对自己说,如果可能,我愿一辈子都在岛上度过。 小木屋的书房放置着不少书籍,我不知道史野是做样子当成一种摆设还是真的去阅 读了它们。但我承认,他买的这些书都还是很有眼光的,相当部分都是我喜欢的。 在我来时,案头上散落着几本书,有《简爱》、《教父》,还有一本韩少功的《海 念》。 史野每次来,都为我带足了香烟和爱吃的各种甜食,我从内心感激他,“史野,你 让我有一种负债的感觉,真的。” “你客气了,应该说,是我欠了你的债,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就把它当作是我赎 罪的补偿吧。” “可我说过,那并不是你的错。” “那好,我就等着你还债吧。”史野一脸的狡黠,“别忘了,第一笔债我还没向你 讨回来呢。” “你想得到什么?” “你当然明白我想要什么,”史野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已看出我明白了他这话的 意思,“得得,我可不想强人所难破坏你的创作灵感,我们谈点别的,好不好?” 他掩饰得很成功。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对其他女人发动攻势的,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涵养有种与生俱 来的贵族风范。每次来孤岛送食品,遇到我在散步时他就陪我走走,随便说说,如果见 我正埋头写作,他就搬张椅子坐在书房的一角看着我的手稿,从不超越朋友的界限。有 几次,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书房离开孤岛的。事后,对我的道歉,他只说了 一句话:“我不忍心打断你的思路,小说写得太美了!” “他是个好人。”王妈几次和我谈起他,总是反复地重复这句话。 “你们都是好人,真的。”王妈有一次见我在平台的躺椅上闭目养神,便来到我面 前坐下,她的脸上写着一种显然是搁在心里好些日子的心里话,她是个不善言辞的厚道 人.好半天寻了个辞不达意的开头。我知道她有话要说,便鼓励她不必忌讳想说什么就 说什么,“你把我当女儿看待,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母亲,我喜欢和你聊天。” “真谢了!”王妈似乎轻松了点,“有件事我不知当问不当问,你——”她看着我 有点窘迫。 “您就说吧,王妈。” “是这样,米姑娘,你有婆家了吗?” “有过,三年前有过。”我苦涩地一笑。 “噢,对不起,我真不该——” “没什么,都过去了,”我朝她笑了笑,“一个人过没什么不好,再说,现在有你 呢。” “傻丫头,家还是要的。”王妈停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史野是个好人, 真的,你也是,你们都是好人。” 我想我已知道了王妈话里的意思了。 “他喜欢你,真的。” “我想他喜欢的可不止我一人。”我想到了第一次夜宿小木屋里的那支沾有唇膏的 烟蒂。 “你是说那个女人?”王妈使劲摇着头,“不——不!他不喜欢她,我看得出来, 她不配他。” 我不想触及这个问题,我还没从乔克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你说得对,史野是个 好人,我们是朋友,好朋友——仅此而已。” 王妈的脸上交织着一种困惑和遗憾:“好,好,这样也很好。” 说完,她退了出去。从此,她再也没提起这个话题。 就在我为《梦断棕榈》长篇小说划上最后一个句号时,这天下午,史野驾着他的游 艇上岛了。当时,我正伫立在孤岛的简陋码头上,心里充满着一种莫名的期待眺望着海 面,我承认,是出自一种强烈的下意识使然让我来到这里的——我在盼望着他到来。因 为我渴望有人来同我分享完稿的喜悦。 半个小时后,当海面上出现了他那艘纯白色的游艇时,我的心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 激动,我扯下脖子上的白纱巾朝着他挥舞呼喊着,“嗨——”史野听到了我的召唤,他 的游艇加快了速度,我看到他也向我扬起手,“嗨!”游艇很快地靠了岸,“你到底学 会了记起还有我这么一个人了。”他迅速系好缆绳,迎向我揽过我的腰际,“别说这是 无意的巧合。” 我的心掠过一阵异样的感觉,“如果我说是有意的等待呢?” 我说的是真话,和他认识这两年,我承认自己一直在心灵深处排斥他。 “那就真是奇迹了。”他以为我是和他说着玩。 “不——是真的,史野。”我说,“只是没想到真能等到你。” “看来是真的了。”文野突然停下来,扳过我的双臂,目光定定地凝视着我的双眼, 他终于证实了这一点,从我认真的眸子里,“谢谢,真的。”他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 “我会用整个生命记住这一天的。” “我也一样!”我的心情好极了,“猜猜看,我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你?” “不用猎,我正是来为你的好消息庆贺的,”他把手从我的臂膀拿开,朝我诡黠地 一眨眼。 我难以置信,他不可能知道我今天完稿。 “别忘了我总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他转身回到游艇,搬出大包小袋的东西, “劳驾,帮个忙。”他把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递给我,上面还装饰着漂亮的彩 带。 “什么东西?” “香槟——小心,别砸了!” “见鬼,你知道什么?” “你的长篇小说脱手了——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 “夜里梦见的。” “骗人。” 这时,王妈迎了上来,她对游艇的马达声响特别敏感。 “一会儿告诉你,”他把一个大食品袋给了王妈,“做几个好菜,今晚咱们好好地 庆祝一下。” “什么事这么高兴?”王妈对我们的庆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妈妈,米路要出大名了,”史野朝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很大很大的名。” “那太好了,”王妈把目光移向我,“这丫头,还对我保密呢。” “别听他瞎嚷嚷,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我告诉王妈,是关于小说的事。 “是值得庆贺,”王妈说,“这三个多月来,你没日没夜地写,我都担心你把身体 弄垮了,这下好了,休息些日子,大妈给你好好补补。” “妈妈,看我还给你带来了什么?”史野变魔术似的亮出一张梦妮的彩色放大照片, 照片上,梦妮站在潇洒别墅的平台上,她身穿华贵的时装,俨然别墅的女主人,一副傲 慢的得意。 王妈看了摇了摇头,脸上写着深深的慰藉和隐隐的担心,“再这么宠下去,恐怕她 会把我给忘了的。” “那我就接你到城里一块住,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她忘了你了。”史野希望王妈住 进城里安享晚年。去年,王妈送梦妮进城,她被潇洒别墅的气派显赫给震住了,过去的 帝皇王公也没住得这般豪华呵!然而,只住了两天,她便要求回孤岛。“不习惯,”她 对史野说,“一日不见大海便觉得丢了魂似的,命贱。” 王妈再次拒绝了:“托你的福了,史野,姗妹这囡命好,瞧我都快不认得她了,变 了,真变了。” “变得漂亮了,不是吗?” “这囡,哪有一点海娃子的样,全变罗!” 王妈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担心,目光一直没从照片上移开。 “别为她担心,妈妈,她可开心呢,”史野对王妈说,私下却悄悄告诉我,梦妮的 确变化很大,几次要她来岛上看看外婆,可她就是不肯,城里对她的诱惑太大了,在她 心里,已找不到孤岛的位置了。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王妈没注意到我们的谈话,她的整个心都沉湎在外孙女的照片上了,“你说得对, 她是很开心,过去皇帝的女儿也没有这么好的享受条件呵!有了你这么一个干爸,修了 神仙的福了……”很少见王妈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她用衣襟拭着眼角的泪花,有一会 儿,她把目光移向窗外的大海,我看得出来,她是由此想到了葬身大海的女儿和女婿。 晚餐很丰盛,王妈烧了一桌的菜,我们一块喝了香槟。可以说,这是两年来我最开 心的一天。用过晚餐,我和史野上楼来到了书房。 王妈为我们送上咖啡,便回厨房收拾餐具去了。书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夜幕降 临,是个有星光的夜。我们静静地坐着,聆听从窗外飘进来的晚风和着涛声,感觉着诗 一般的温馨。 书房里的灯光很柔很美,杯里的咖啡很香很浓,我轻轻搅动着汤匙,史野的目光从 案头上厚厚的一摞稿件移到我脸上,“知道吗,米路,你没发现自己是多么了不起。” “你指的是这部《梦断棕榈》?” “是的,美极了!”史野习惯地抽起他的烟斗,那磁性十足的音质在宛若童话的小 木屋里别具魅力。 “你会轰动整个文坛的!” “中国文坛还是世界文坛?”我笑得很愉悦,很轻松,还有些顽皮,因为我今天心 情太好了。 “听我说,米路,我可是和你说正经的,”史野一脸的认真,“对文学,我虽然是 个外行,但我还不致于是一个没有鉴赏力的白痴,懂吗?!” “这一点你已经向我证实了。”我想起他曾很准确地形容我是个文学女人。 我续上一支烟,“史野,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到我的手稿今天完成?” “算出来的。”史野指了下我案头的那一摞手稿,“你以为我每次来看稿只是随便 翻翻吗?如果我没说错,你平均每天以五千字的创作速度在进展。” “差不离,”我说,“你算得挺准。” “上星期我来时你已完成了三十九万字,距今天是五天,你的最后一个句号在四十 一万字左右划上的——对吧?” 他算得相当精确,全稿共四十一万字。 看来我真是低估了史野了,他不但摸到了我的创作速度,还算准了我的文章结束。 “你怎么知道我的文章已到了尾声?” “我说过,我不是一个白痴,虽然这满书架的书作为装饰的成分多于我阅读的兴趣, 但我能感觉到你作品的结局——你无法否认,《梦断棕榈》是你的一部自传,尽管它是 一种小说形式。” 这家伙!我对他算是服了,“但愿你预测它的成功也像你对它的结尾算得一样准 确。” “我可以用生命和你打这个赌。” 我摇摇头:“你就那么自信?” “对你,我从来就没有失去信心,我说过,你是一个不寻常的女人。” “因为你的影响。”他说,以前是为了走近我,去苦修,现在则是因为精神上的需 要,“书籍是人类的精神食粮。”他瞥了一眼不下二千册的藏书架,“人,不能没有精 神食粮。” 我突然对他有了一种感动,一种发自内心的仰视。 “你改变了我,真的,在认识你之前,我有过寻找精神家园的念头,但一直是迷惘 的,是你给我追求理想境界的希望,使我走出迷惘。”他一脸的虔诚。 “我想我真该对你刮目相看了。”我起身来到书桌前,拿起那本划了许多红杠杠的 《海念》,“在这之前,我还以为你买下孤岛是作为一种生活的调节呢。” “那么现在呢?” “说真的,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我念了他划了红杠杠的一段话:“‘大海能使人 变得简单,在这里,所有的堕落之举一无所用。 只要你把大海静静看上几分钟,一切功名也立刻无谓和多余。海的蓝色漠视你的楚 楚衣冠,漠视你的名片和深奥的格言。永远的沙岸让你脱去身外之物,把你还原成一个 原始的人。’”我对他说,既然你已领悟了生活的意义,为什么还要继续潇洒别墅里的 那种生活呢? “看来你很有悟性,你是不是想对我说,这辈子你认定孤岛不回到城市了?”史野 此刻像个深邃的哲人。 “是的,我想我在这里找到了人生的精神家园和生命的真正意义上的回归。” “告诉我,你还悟到了什么?”史野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我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很简单。”我说,“当时辞职选择写作只是一种本能的性格使然,可到了这里, 我有了一种灵魂的明悟,想想,其实我早该结束过去那种生活。” “你现在的明悟当时我也有过,而且,更强烈——这小木屋便是诞生在这种明悟 中,”他笑了笑,给我一个理解这句话的时间。 “你是说现在的你对当初的明悟感到幼稚可笑?” “我想没什么区别。”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没有永远的世外桃源。”史野说,“谁都无法逃避生活。” “你是说——我在逃避?” “噢,米路,我们别这样争论韩少功的人生哲学好不好,”史野站起身走过来,把 我手中的书放回书桌,“谈谈你对明天的打算。” “如果我说还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你会赶我走吗?” “当然不会,我说过,这里的航道对你永远畅通。” “那我告诉你,我还想这么继续住下去。” “是吗?”他的表情是一种明显的怀疑。 “你是说,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孤岛?” 史野淡淡地一笑:“有一天,你会感到孤独的,真的。” 我回答他,我需要的正是孤独:“你不认为,外面的世界太浮华喧嚣了吗?” “可你为什么支持并说服我让珊妹到那个浮华喧嚣的世界?” “史野,这是两回事,她还是个孩子。” “好了好了,今晚我们怎么啦?”史野拿起我的外套为我披上,“看来这书房的气 氛不对头,出去走走,瞧外面的星光多美。” 我们漫步在小岛的沙岸上,史野用他的胳膊轻轻揽着我的臂膀,“其实,我并没有 说服你的意思,也不想将自己的看法强加于你,我只想对你说,一个人只有当他走出谜 宫,才会豁然悟出人生之路只有一条。如果说这其中有选择的可能,无非三种:直面、 逃避、徘徊。” “你认为我选择了逃避?” 史野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我倒真希望如此。” “为什么?” “那样,孤岛就真成了世外桃源了,而小木屋里的你,便成了童话中的白雪公主。 我呢,也有希望扮演白马王子,哈哈……”史野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的心一阵莫名的惑乱,朦胧的月光下,小木屋就在眼前,像童话中的宫殿,而此 刻我脚下跌的,正是那条贝壳铺成的小路……“嗨,你怎么啦?”史野随手扯下一叶棕 榈树片在手上把玩着,“你好像还没从你的小说中走出来,对吗?” 我笑了笑,和他继续漫无目标地走着,有好一阵,我们缄默无言。 “下一部,你准备写什么?” “不知道,也许,写孤岛。”我笑了,“没准拿你当主角呢。” “如果那样,连书名我都给你想好了,”史野瞥了我一眼,月光下,我看到那里面 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朦胧而又微妙。 “说出来我听听。” “梦断孤岛。”史野挥动着手上的叶片,借以掩饰他内心的迷乱。 我的心掠过一阵异样的感觉:“其实,你并不了解我。” “是吗——你要我了解你什么?”他怪怪地耸耸肩。 “知道吗,史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真的,我想现在我真的有点喜欢你了。”我 伸出手想挽他的胳膊,出乎意料,他竟然很重地推开了我,“喜欢?哈哈……”他自嘲 地笑起来,“我想你是指我强制我对你的感情,怕你促使我给这些感情冠上一个名字, 怕我把这感情一点一点地剖析了再支离破碎地还给自己。你知道这些东西需要阴影,对 吧?”他的目光狠狠地扫了我一眼。 “史野,我——”我的心一阵抽紧,我不想伤害他。我真的喜欢他,但我清楚,他 和我一样明白,喜欢井不是爱。而他,需要的是我的爱,尽管他从未说出这个字,但八 年的苦修,他等待的就是这个字。 我们站在一棵棕榈树下,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我点燃一支烟,他也要了一支。 “有时,我常在想,是不是自己太理想化了,就像你说的文学女人,分不清楚梦与 现实?否则,是因为那曾经有过的梦给我的太大的幻灭,我很难想像自己会不会走出阴 影,我不知道在你的故事里自己将扮演什么角色,也不清楚你在我的故事里会有什么样 的结局,但我不希望让我们的故事蒙上‘梦断孤岛’的色彩——它可以是梦归,也可以 是梦醒,但决不应该是梦断。”我挽起他的手,这回他没有拒绝,他显得平静多了。” “别说了,米路,”他抱歉地对我笑笑,“其实生活中很多无法得到的东西是你永 远都不会明白的。当我们奉献自己的爱时,就是要得到一种你还没有完全了解的东西,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许久没说一句话。 起风了。 我感到一阵凉意。文野取下他的围巾为我围上。 “秋来了。”他说。 我的心掠过一阵颤栗,两年前的秋天,我失去了乔克,在这个秋天里,等待我的会 是什么呢? 书 路 扫描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