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我与德云社的那些事儿(2) 早在十年前,在东琉璃厂的旧茶馆里,我第一次看见他时,就觉得他不是一 只平常的狗——听着他在台上讲很露骨的性暗示和性笑话,招得一屋子男男女女 乐不可支,我忽然感到:相声的原生态很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十年后,德云社红透了半边天,我有点庆幸,十年前我没看错人。这十年来 我们一起说相声,在对相声的理解方面,他给了我不少帮助。而他那种不达目的 誓不罢休的精神,也把他带到了大红大紫的位置。然而每每他在台上演出,我从 边幕看过去时,觉得他依然是十年前东琉璃厂旧茶馆的那只外来的、不平常的狗。 三 其实相比于狗而言,我更喜欢猫。但是猫永远是那么超然万法,卓尔不群。 就算是流浪猫,都流浪得那么锐利。这和我的个性不符。猫永远那么小资,永远 不能和光同尘,其实我很想和猫一样,但是我没那种条件。 我曾经见过这样一个签名档,一望而知是一个非常爱猫的人写的,真是写得 文光射斗锦绣一般,反正我是写不出来。这个签名档说: 要说 猫是高贵的独特的敏感的自尊的自爱的自恋的孤芳自赏的自以为是的自言自 语的自食其力的最可爱的宠物 不许说 猫是臭美的孤僻的过敏的自私的小资的狂妄的无精打采的肥头大耳的四体不 勤的好吃懒做的最懒惰的废物 听明白了吗?哼唧…… 猫永远用自娱自乐和孤芳自赏的态度面对一切不平等和不公正,我不行,虽 然我是那么的爱猫,但是我还是当狗吧。 四 我从记事起,就对女孩子有好感,但是直到上大学以前,都不敢把这些好感 表达出来,在我看来,这就叫不敢放心大胆地去迷恋红尘。我从懂事开始,就知 道占便宜是舒服的,吃亏是不舒服的。但是每次占了便宜,心理上总是受到一种 道义上的谴责。比如我小的时候常跟一个同学打架,打架的起因五花八门,大概 就是小孩子之间的互相“贱招儿”,对错一半一半。但由于我是老实的好学生, 功课都不错,而那个孩子是调皮捣蛋的坏孩子,每周都要请家长,所以老师每次 都是不问青红皂白地让他罚站。有的时候,确实是我没理,人家一边罚站还一边 激烈地与老师嚷嚷,我却随便编个瞎话老师就会完全信,以至于罚他站的时间更 长。说实话,每次这样,我都从心里觉得不公道,比自己罚站还难受——这又是 不敢彻彻底底地迷恋红尘,占了便宜还不高兴,还要背上道德上的包袱。 但是在相声里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当捧哏的一口一个“爸爸”叫着,自己 一口一个“唉”答应的时候,完全是占便宜的快感,而不必有道德上的负担。因 为我完全是在演戏,是为了艺术而占的便宜。下来之后,在台上吃了大亏的师长 们还要把我拉过来,指出我刚才哪里哪里的感觉不对,哪里答应快了,哪里答应 慢了,哪里还应该更坏一点。师长们是连说带练,说着说着,我又在不自觉中答 应了好几声“爸爸”。 我还有一个事实要说明,就是我自从学相声那天开始就是学捧哏的,虽然我 比逗哏的下的工夫多一百倍,但还是捧哏。因为捧哏本来就应该比逗哏的强。所 以最初这些“爸爸”是我叫别人,但我就是乐此不疲。假如你说,这也是一种迷 恋红尘——谁都有叫别人爸爸的需要,当然,前提是这个被叫爸爸的人不是亲爸 爸,否则这个话题就失去了意义。比如,我在事业上不得志的时候,就有一种感 觉,如果去叫领导一声“爸爸”,可能会好得多,但终归咬了半天牙,这一声 “爸爸”叫不出口。不像在相声里,为了虚妄的利益,可以“爸爸,爸爸,亲爸 爸”的叫上半天——如果你这么说,我不执异议。 五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上相声这个东西的,就像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上迷 恋红尘一样。我现在是一个思维混乱、面目可憎的坏小子——或者坏中年人,而 过去却是一个十分听话、颇知上进的好学生。 如果你觉得我说相声是为了能胡说八道,满足一下口舌之欲,那你就错了, 在我小的时候学相声,那是在非常严格的条件下,要受到非常死板而一丝不苟的 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