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丁丁笑笑,吸了一口烟,对陈绒说:“好多事情你不懂!”陈绒觉得他们连口 气都很像。 陈绒有点不喜欢丁丁的表情,站起来,开始做饭。丁丁却尾随着到厨房,站在 门口,微笑着看她。 “你也留下吧,做我嫂子。” “好啊,你哥哥倒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冲着你这么个难伺候的小姑子,我 也知难而退了。” 丁丁嗤嗤地笑,不理她,兀自拿了个苹果就走开了,把客厅的电视开得震天响。 雷雷幼儿园下课了,今天是陈绒去接他的。倒不是有意去接他,午饭后,丁丁 在上网,陈绒就无所事事地在部队的院子里闲逛。看了一会儿士兵们训练,又在花 坛上发了一会儿呆,看到有家长领着孩子从部队的幼儿园出来,就想到了雷雷。丁 恪是没有时间去接雷雷的,雷雷总是自己回家,自己一个人穿过部队的院子。有一 次陈绒在窗台上看他,见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走在偌大的操场上,竟生出了些许的 怜悯和爱惜。 站在门口,陈绒探着头朝幼儿园里头张望,雷雷从教室里出来,和老师告别, 低着头一个人慢慢地朝门外走来。陈绒喊他,他抬起头,愣了一小会儿,脸上马上 灿烂起来,小跑着奔向陈绒。 陈绒和雷雷拉着手在操场上漫步。他的小手软软的,汗津津的,握成一个小拳 头蜷缩在陈绒的大手里。雷雷激起了陈绒女人的天性,她喜欢孩子,特别是一个需 要人照顾,需要人抚慰的孩子。雷雷让陈绒心碎,让她有一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满 足感。 他们在操场上和丁恪不期而遇,他正领着他的一群士兵在训练。远远的,陈绒 和雷雷站住了,看着他,雷雷有些骄傲,大声地说:“我爸爸!” 此时的丁恪是特殊的,陈绒觉得自己可能对穿制服的,有领导地位的男人特别 地钟情。小时候,她最崇拜的就是穿海军服的爸爸,后来看了心理书,说这样的女 人其实是对权力的向往。自己得不到权力,就通过有权力的男人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陈绒对自己的这种倾向很不屑,经常鄙视自己,不过骨子里还是抗拒不了欲望 的诱惑。 丁恪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他停顿了大约两秒钟,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用他高 昂的有点变音的喉咙训话。 陈绒拉着雷雷的手,继续往家里走,耳边是丁恪的声音。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心里有一股怪怪的感觉升起。 难道,爱一个人就是如此简单? 16岁的时候,陈绒以为爱情是一种神圣的东西,只有贾宝玉和林妹妹的爱,只 有小龙女和杨过的爱才叫爱。她为暗恋的高中男生哭泣,以为自己会暗恋他一辈子, 甚至暗下决心,他要是不懂她的爱,她就去做尼姑。 23岁的时候,她开始知道爱也有背叛,爱不仅是美好的东西。但她还是为爱哭 泣,为男人哭泣,以为自己会终身不嫁,再也不会爱上别人。 28岁的时候,她又一次被爱伤害,不过,这一次却能很快地恢复。她甚至开始 觉得爱情不过是一个屁玩意儿,很快会在空气中消散。她像一只壁虎,有再生的功 能。被切断的爱情神经,又重生起来,看不出一丝的伤害。 就像爱上欧海洋一样,她总是能猝不及防地爱上别人。 后来丁丁对她说,爱情也要快餐化了,现代生活节奏这么快,你要是还爱得死 去活来,像温水煮蛤蟆似的,多没劲啊,多影响我们现代化建设的进度啊。 陈绒带着雷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闲庭散步。有几个士兵从身边走过,逗了 逗雷雷,又看了看陈绒。陈绒的脑子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希望他们能把自己和丁恪 联系在一起。果然,他们从身后走过的时候,开始窃窃私语。陈绒有点兴奋,但立 刻又内疚起来,觉得自己好像挺阴险的,拿着雷雷来做幌子。 丁丁透过窗户看到他们,朝着他们挥了挥手,雷雷跳跃着喊她。雷雷很喜欢这 个疯疯癫癫的姑姑,只有她才愿意和他趴在草丛里抓蟋蟀,兴奋或失望地大叫。 回屋后,丁丁瞅着陈绒和雷雷笑,故意逗雷雷:“阿姨好不好啊?要不要阿姨 做妈妈啊?”雷雷笑了笑,很懂事地拉了拉陈绒的手,摇摇头:“阿姨是要回去的, 她不会留在这里的。”听他说完这句话,丁丁和陈绒的心同时痛了一下,丁丁有些 后悔拿这个和孩子开玩笑。 住了几天后,丁丁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旅游计划。她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 人,丁恪很明白丁丁的个性,于是一口拒绝了丁丁的建议。 “那你总得给我们找点什么干吧?总不能让我们一天到晚呆在这个院子里啊! 我都呆了18年了,你想闷死我啊?!”丁丁非常不满丁恪的断然阻挠。 丁恪为了暂时稳定丁丁的“军心”,决定带上丁丁他们来一次旅游。丁丁听到 这个建议,有些嗤之以鼻,雷雷和陈绒却很高兴。既然四个人里有三个人对这次旅 游充满兴趣,丁丁也只能委曲求全,同意下来。 目的地是那曲镇旁的那曲草原。丁恪和雷雷是冲着恰青赛马会去的。无论从哪 方面讲,恰青赛马会时的那曲是最为喜庆热闹,也是最美丽的。赛马节之前,方圆 几百公里各乡各地的牧民们便带着帐篷,身着艳丽的服装,佩戴齐各自最值得炫耀 的珠宝饰物,于花海似的草原中一路踏歌而来。一座座帐篷一夜之间便挤满了那曲 赛马会场四周,直至连成一片蔚为壮观的“城市”。 丁恪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游客,他也是赛手,和他们一起到那曲的还有他的坐骑 ——“神雷”。陈绒第一次见到神雷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匹黑色的骏马。它是一匹 年轻漂亮的公马,丁恪谈到它时,眼睛里总是毫不克制地流露出对它的喜爱。草原 上的男人都是爱马的,马是他们最忠诚的朋友,神雷就是丁恪最好的朋友和战友。 到了赛马节的会场,丁丁立刻高兴起来,她的情绪就像草原上的流云一样变化 无端。 丁丁拉着雷雷到处张望着,兴奋得像个孩子,她大声地对陈绒说:“这真是个 恋爱的季节,浪漫极了!” 陈绒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美丽的藏族女人,年轻的少女穿着华丽昂贵的藏袍, 头上、颈上、手上、腰上到处挂满了饰品,走起路来丁当做响。每当一群美丽的少 女从藏族汉子们的面前飘然而过时,都会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藏族的男人热情而 开放,他们丝毫不加掩饰对爱情的向往。在热闹非凡的恰青赛马会上,整个羌塘草 原的骁勇与彪悍完完全全地展现在白云和蓝天之下,那像珍珠一样撒落在草原上的 顶顶帐篷,那像金子般清脆亮丽的阵阵歌声,以及格萨尔传说与现代流行歌曲融洽 相伴的种种和谐,让陈绒如痴如醉。 丁恪没有丁丁他们这种闲情雅致,他和一群藏族赛手正做着比赛前的最后准备。 丁恪这时也换上了藏袍,显得更加的英姿勃发,神雷也是披红挂彩,他们看起 来简直就是一对完美的组合。雷雷大声喊着爸爸,陈绒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 看着场上的丁恪虔诚地绕着巨大的焚香台转圈,接受德高望重的喇嘛的祝福……陈 绒觉得眼前这情景似曾相识,那是在梦里,在少女时期五彩斑斓的梦里,而丁恪就 是梦中那位骑着骏马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