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随着一声铃响,约会正式开始。 1 号是个戴眼镜的男士,个子不高,皮肤很黑,一身工作装,夹着一个公文包。 他一坐下来就跟陈绒道歉:“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我刚下班,没来得及准备。” 陈绒朝他笑笑,心底却觉得好笑,准备什么呢,难不成还要化妆吗?想扮包公 啊。 交谈了几句,才知道这位包公竟是个外企的工程师,每月拿着相当于陈绒半年 工资的钞票。难怪曹丹妮说参加“八分钟约会”的都是白领,不用担心有什么坏人。 陈绒当时还反驳她,你不知道“衣冠禽兽”这个词吗? 陈绒当然不是说对面的这位男士是衣冠禽兽,他彬彬有礼,表现得也很得体, 但是,很不幸地,陈绒从他的牙缝里看到了绿菜叶。那一抹鲜艳的绿色,将陈绒的 谈话热情冲洗得一干二净。好在八分钟的时间很短,东拉西扯地就将时间对付过去 了。 陈绒看了看曹丹妮,她正和对面的男士聊得火热。 接下来是2 号。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整洁的男人,衬衫的领子挺括、干净,黑色 西装上也没有头屑,指甲修得圆润而修长。这让她想起了欧海洋,她喜欢干净整洁 的男人。 健谈的2 号很快就找到了话题,同她谈起他的大学生活。她听出来了,他可能 是位医生,而且业务水平不错,有事业心。 “喝点水吧。”2 号很善解人意地说,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消毒纸巾递给她。 尽管她看不出来光洁透亮的杯子有何必要再擦一遍,可还是礼貌地接了纸巾,象征 性地抹了一下杯壁。偷眼看2 号,他正认真仔细地擦他的手呢。见她看他,立即解 释说,从医学的角度讲,细菌随处都有,要仔细消毒才行。手擦完了,他又抽出一 张纸巾,仔细擦玻璃杯。细长的手指,很有艺术的美感。 尽管陈绒很爱整洁,可没敢给2 号打钩,因为一想到以后家里到处都是刺鼻的 消毒水的味道,她就害怕。 3 号坐到她面前的时候,陈绒大跌眼镜,对面的男士竟然是她对门的小王,小 王也立即认出了她。虽然是对门,但大家也只是下楼上楼碰到时的点头之交而已。 现在坐到一起,他有些尴尬,陈绒也有些尴尬。 “呵呵,真是太巧了。”他取下眼镜擦了擦。 “嗯,真是太巧了,天天见面都没怎么说话,现在却通过这种方式聊天。” 陈绒和他自然不会再谈感情,在一起十年都没感觉,今天也不用说了。大家谈 了谈大院里的鸡毛蒜皮小事,八分钟也很快过去了。 4 号是个很浪漫的人,一见面就将一串漂亮的手机挂链放在陈绒的面前,说很 高兴认识你。陈绒的心为之一动。八分钟的时间里,她感受着4 号的温情脉脉,在 他说想要带着心爱的女孩儿去海边听涛声时,她差不多快要想象海边的美景了…… 突然响声大作的铃声无情地宣告时间的结束。交换座位的时候,陈绒看见另外 一个女孩子在摆弄手里的手机挂链。陈绒长长地吐了口气,好在还没顾得上往单子 上画钩。 5 号是个公务员,在政府部门当秘书,长得不是很好。可能是在领导面前待久 了的缘故,他看起来低眉顺眼的,可是对着陈绒这等平民,又透着没由来的傲气, 让人想起了古装剧宰相府里的管家,一点也没有丁恪的坦诚。 5 号好奇地看着陈绒,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警察。” 他嘿嘿地笑了起来:“警察啊,警察我喜欢啊。警花吧!刚才见的几个都不怎 么样。” “3 号呢?”陈绒问他。 “3 号女孩太小了,肯定粘人,我可受不了。我要的是那种有充分自由的婚姻。 我干什么事她可别老管着我,不然我肯定得跟她急。像刚才那个3 号,一看就是蜜 罐子里泡大的,一丁点儿委屈也受不了。要是娶了她,我就等于给自己在家里找了 个领导。” 陈绒冲他笑笑,说:“那你刚才还和她谈得火热。” “女孩子嘛,逢场作戏。” 陈绒想想觉得无话,干脆喝酒。他也喝,举起酒杯,“碰一下”!陈绒看了看 他,没有动作。他自知她不会再理他,东张西望的,又借口上了个厕所,出来时八 分钟已经过去了。 “你的厨艺如何?”6 号一见面就问陈绒。陈绒瞟了他一眼,一个细致的上海 男人。她一向对这种太过生活化的男人没什么好感,所以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不喜 欢买菜做饭。心里却想起为丁恪做的那顿香喷喷的晚餐来。 7 号和6 号是两个极端,7 号男子气十足,给人很可靠很踏实的感觉,相信这 样的男人绝对可以为妻子挡风遮雨。陈绒对7 号的好感迅速增加。铃响了,7 号有 些不舍地起身离开,脚上那双许久未曾擦过的脏皮鞋带着满身风尘从她眼前掠过。 陈绒紧皱着眉头闭上了眼。 8 号太在意细节,总是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个人情况,而且自以为聪明,问些 你知道汉府街在哪儿之类的弱智问题。陈绒便懒得说话,直到时间在沉默中过去。 9 号说他喜欢王国维。陈绒一下子兴奋起来,总算有人能跟她谈谈唐诗宋词了! 她这个语文老师总算遇到了知音,可9 号的所谓喜欢不过是叶公好龙。是呀,人家 来这里也不是上语文课的。 最后剩下了10号。她已经有些疲惫,看来,找一个令人满意的男人并不容易。 “有些累了吧?”10号富有磁性的声音让她为之一振。这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男 人,至少给人的第一印象如此。可她看得出来,这个优秀的男人也是曹丹妮中意的 对象。 这世界,谁也不比谁笨。 陈绒突然明白,当她以挑剔的眼光评判十位男嘉宾时,参照的标准只有一个— —丁恪。丁恪已经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并根植于心, 想丢都丢不掉。 人必须看清楚自己的爱情,她在心里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