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故里 一个月的上海之行后来变得异常顺利,也许是因为叔叔平时太过贪心,也许是 因为哥哥做事太过狠辣,董事会居然超过半数通过了我的决定。在有一个星期就过 年了,我的心早已经飞回那个异常寒冷,却又能找到温暖的北方小镇了。叶辛文开 车送我去机场的路上,“林姐,你真的决定定居在那个农村吗?”我点了点头。叶 辛文真诚地对我说:“林姐,其实你没必要躲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现在有能力保 护你。”我笑了,“辛文,请你相信,我不是躲,因为那里有适合我的环境,可能 也有适合我的人。”叶辛文英俊的脸庞有点扭曲,“林姐,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 难道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看向车窗外,清晰地回答他,“有,我钦佩你 对妹妹的那份真爱,也钦佩你对理想的执着,更钦佩你对责任的坚持,你是个好人。” 他有些激动,“但为什么我永远都走不进你的心里?”我叹了口气,看着这个比我 小十二岁的出色男人,“辛文,你对我的感情,你自己一直都不清楚,那是感激之 情,你一直背着这个包袱,要走到什么时候啊?”叶辛文的眼角湿了,“林姐,没 有你就没有我和妹妹辛雨的今天,我承认我对你充满了感激,但我也真的爱你,我 活了三十五年,只看到过锦上添花,像你不要求任何回报,无私地去帮助一个陌生 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对权势的淡薄,对金钱的淡漠都让我为你心动,我是真 的爱上了你。”我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我没你说的这么好,当初会帮你是因为羡 慕辛雨有这么好的哥哥,金钱和权势我无法不淡漠,因为我没有那个能力,你说你 爱我,但我是过来人,我告诉你,男欢女爱不是这样的,一旦这种爱背上了感恩的 包袱还能走多远?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放下这个包袱吧,好好去体会一下快 乐的人生。”叶辛文把车停在了路旁,他抱住了我,把头埋在我的怀里无声地哭泣 着,我知道他一直走的很累,但他终究会走出自己的心结的。 下了飞机,又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我终于又回到了我的小楼,大奔疯狂地把 我扑倒在沙发上,对着我的脸又蹭又舔,我慌乱地躲避着它,好半天它才安静下来, 它把头放在我的腿上,瞪着两只含着泪水的大眼睛看着我,样子无比委屈,我安抚 地摸着它的头,“怎么啦,是怪我把你扔下这么长时间吗?再也不会了,我自由了, 以后我们天天在一起。”我的开心并没有影响到它,它看起来还是挺犹豫的,我奇 怪地正要仔细端详它,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奔,回来吃饭了。”——肖 健。大奔只是看了我一眼,又接着蹭我的腿。一阵不耐烦的脚步和一个不耐烦的声 音同时响起在我耳边,“臭大奔,你这两天怎么回事,叫你也不应声,看我不好好 收………”肖健进屋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我,愣住了。我对他笑了笑,开口道:“你 虐待我的大奔。”肖健带着一丝惊讶,更多的是欣喜“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的,怎么没有打电话通知我去接你啊?”说到电话,我还真是不好意思,就刚到上 海时和他通过一次电话,接下来全身心投入和老狐狸的战斗中,就把这事给忘了, 回来时在机场和火车上都想给他打电话,可是想想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也就算了。 现在他提起,我只有尴尬地揉额角的份了。肖健上前拉开我揉额头的手,仔细端详 了我一会,“你瘦了一圈啊,好在精神不错。”我的心跳有些急躁,“你好像也瘦 了。”大奔突然不知道发什么疯,横在了我们之间,还对肖健呲出了牙,“唔……” 发出了严肃的警告。我纳闷地看着大奔,肖健哭笑不得地后退了一步。“建哥,大 奔怎么了,你怎么还不快回去啊,饭菜都凉了。”一个甜美的声音夹杂着一个体态 臃肿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我愣住了。 肖健回头对来人道:“你怎么出来了,路这么滑,万一跌倒怎么办?”小女人 带着丝委屈,“你说要叫大奔吃饭,好半天都不回去,我怕你们出事吗。”我像被 人兜了盘冷水从头到脚瞬间浇熄了那重逢的热情。他轻轻地拉过那个大腹便便的女 人对我说:“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原来的女朋友,夏雪宜。”他又指着我对 那个女人说:“她就是林君悦。”夏雪宜倒很热情,她上前拉着我的手笑着说: “你就是君悦姐,常听建哥提起你。”我淡笑地回应着她,“认识你很高兴。”肖 健用我看不懂的眼光看了我一眼,“先去吃饭吧,一会饭菜真的凉了。”夏雪宜也 应声道:“是啊,君悦姐,我们一起走吧。”我轻轻地挣脱夏雪宜的牵制,“我刚 下车,没什么胃口,你们去吃吧,我想睡一会。”肖健还是用那种目光看着我, “那好吧,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等会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他小心翼翼地 扶着夏雪宜向外走去,夏雪宜回过头对我挥挥手,“君悦姐,一会见。”我望着他 们相携的背影想着自己急切归来的心情,多么讽刺啊。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上终究会 有一片阳光是属于我的,但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紧紧地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被中,可是身子还像沉浸在冰窟里,我看见叔叔 手里拿着藤条凶恶地指着我,大哥拿着皮鞭狞笑着像我扑过来,我拼命地奔逃,前 面好像没路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挡住了我的去路,眼看叔叔和哥哥越追越近, 我看向深渊对面,肖健站在那里,他温暖地笑着向我伸出了手,“君悦,跳过来, 我会接住你。”大哥狰狞地声音已经响起在身后,“吃里爬外的贱人,这回看你往 哪跑,我要杀了你。”我不顾一切地向那只看起来温暖的手扑了过去,抓住了,我 看见肖健的笑容没有变,却伸出另一只手,把我的身体推了出去,我快速地跌进了 万丈深渊,“啊………!”我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我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映入眼脸的景物却让我皱起了眉头。大奔在我床边呲 着牙低吼,离我床五步远的夏雪宜手里拿着棍子吃惊地看着我,我把不解的目光投 向她,她尴尬地笑了,“君悦姐,你醒了,我是来看看你想吃什么,发现你一直在 说梦话,就想把你叫醒,你的狗就是不让我靠前。”她无比委屈地指着大奔。大奔 跳上我的床趴在了我身边,双眼还是牢牢地盯着夏雪宜,我淡淡道:“不好意思, 大奔就是这样,你别和它一般见识,谢谢你来看我。”夏雪宜笑着抛开手中的棍子, “君悦姐,你太见外了,建哥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无亲无故的,要好好照顾你的。” 原来是我会错意了,他一直认为我是一个人,是被可怜的对象。夏雪宜接着道: “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听你说‘救我………不要………’然后就惊叫一声坐 了起来。”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没什么,也许是赶路太累了。”“建哥去上班 了,他让我问你晚上想吃什么,他下班好带回来。”我无力地回答她,“什么都可 以。”她突然哎哟了一下,抚着肚子弯下了腰,我吃惊地从床上下来扶住了她, “你怎么了?”她虽然皱着眉但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没事,没事,小家伙踢 了我一下。”我把她扶到床边坐下,听见自己机械地问“孩子几个月了?”“七个 月了,建哥这么大岁数了,才要做爸爸,宝贝着呢。”我说不出来自己现在心中的 感觉,离我第一次见到肖健也快七个月了吧。就听夏雪宜接着说:“我家住北京, 建哥也是北京人,可是他说什么要在这里定居,我当时一来气就扔下他一个人回北 京了,现在想想真是幼稚啊,以前没有孩子,两个大人在哪都一样,但现在有了孩 子,为了孩子的前途,他也会和我回北京的。”她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但看在 我的眼里却变成一根刺扎入了我的心中。 天很快就黑透了,我没有开灯依然把自己裹在棉被里,外面的热闹和叫嚣显得 我的小楼更孤寂。突然一束强烈的灯光刺痛了我的眼,我眯着眼看向门口进来的人 ——肖健。“怎么不开灯啊,我还以为你没在呢。”他来到我床边伸手抚向我的额 头,我摇头躲开了他的手,“我还没睡醒。”我慌乱地为自己找着借口。他笑了, “睡了一下午还没睡醒,饿了吧,中午就没吃东西,起来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 醋鱼。”看我还没什么动静,他居然伸手拽我身上的被子,“懒猪,快点去梳洗, 饭菜我摆在楼下饭厅了,冷了就不好吃了。”我机械地下了床,心里却在怒吼,肖 健你太过分了,你把我当什么,这个时候还要这么温柔地对我。我磨磨蹭蹭地下了 楼,肖健已经做在餐桌边等我了,我望着餐桌,两只碗,两双筷子,四个小菜,一 盆冒热气的汤,我不解地看着肖健问:“夏雪宜呢?”他起身帮我拉开椅子道: “她吃过了,就剩咱们俩了。”我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数着碗里的米粒,他还是像 从前一样,把鱼肉的刺剔干净放入我的碗里。我承认自己依旧依恋这份细致的温暖, 但却知道继续迷恋下去就像梦里一样会坠入无底深渊。我狠狠心抬起头对肖健道: “肖健,我们终止那份可笑的合同吧。”肖健看了看我问:“为什么?”我在心里 翻了个白眼,他还好意思问。“我觉得现在就我们各自的情况而言,再继续下去不 太方便。”我说的够明白的了吧,他却只是笑了笑,“我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你 还是一个人,还是不会做饭。”我有杀了他的冲动,“肖健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玩 这种游戏有意思吗?”他忽视我的怒气,夹过一筷子西红柿炒鸡蛋放我碗里,“我 没和你玩任何游戏,我们是朋友,我照顾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你现在瘦多了,多吃 点。”我有点哭笑不得了,一个朋友就把我堵得哑口无言,是啊,人家一直都说我 们是朋友,是我太贪心了。我正要据理力争,他的手机响了,“雪宜……哦……好, 我马上回去。”他站了起来,“雪宜说她突然肚子疼,我回去看看,你自己慢慢吃, 别多想,一切在等一段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我望着他的背影有砍人的冲动, 给我什么交代啊,他是不是搞错对象了,他应该交代的是夏雪宜吧。 接下来我的日子过的稀里糊涂,早上和中午肖健会把饭菜送过来,晚上他会过 来陪我吃,他不再问我想吃什么,而真成了他做什么我吃什么了,我几次开口要终 止我们的搭伙关系,都被他轻描淡写地搪塞过去,甚至还对我说,“马上就要过年 了,这个时候不好请家政,等过完年我请个家政过来,我就没这么累了。”我有没 有听错啊,要给我请家政,我还用你请,他望着我带怒火的眼睛丢下一句“不是给 你请,是给雪宜请,孕妇太麻烦。”转身离开了。我不知道他和夏雪宜是不是商量 好的,他来我的小楼夏雪宜就绝对不会出现,只要他离开,不出十分钟夏雪宜就会 出现在我面前。无论我理不理她,她总是挂着甜甜的笑容和我述说着肖健如何精心 地照顾她,如何紧张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及勾画着他们未来三口之家的蓝图。我看 着身边无精打采的大奔这才明白,遇到这样的女人想不郁闷都难啊。 肖健窝在自己的办公椅里用手揉着额头,他真的觉得很疲累,这才几天,他觉 得好像过了几年一样,两个女人搞的他疲惫不堪,看来艳福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了 的。他盯着写有“林君悦”三个字的纸发呆,这个名字现在让他又气又恨,但更多 的是不舍。林君悦走了一个月,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这让他十分失望,他经常自 言自语地问大奔,“难道我在你那个主人心里一点痕迹都没有吗?我要怎么做才能 让她在意我,想到我。”大奔当然不会回答他了。而就在这时,那个已经分了手的 北京女人挺着大肚子找到了他,任凭夏雪宜说的天花乱坠,装的无比委屈,他坚信 孩子不是他的,他和夏雪宜虽然同居过一段时间,也打算和她结婚安定下来,但他 看的出夏雪宜对他的安排是排斥的,有这种不稳定的因素在,他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那他为什么要收留夏雪宜呢,第一,他不想和夏雪宜争,他要等夏雪宜把孩子生下 来,用事实让夏雪宜知难而退,第二,他也想看看林君悦看到这种情况会有什么反 应。但现在他后悔了,其实早在看到林君悦坐在自己小楼的沙发上他就后悔了,他 突然想起来,林君悦会为自己争自尊,为自己争自由,但就是不会为自己争男人, 他这么做的后果只能把林君悦推的远远的。他希望君悦问他和夏雪宜是怎么回事, 但君悦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他想告诉君悦,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但他现在拿不出 证据,他怕君悦认为这是他在为自己开脱,他怕君悦把他看成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他知道林君悦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男人。他把头埋在桌上,嘴贴着林君悦那三个字 轻轻地摩挲着,心里发出了最卑微地祈求声,“君悦,求求你,千万不要放弃我, 我真的爱你。”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