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石的信(1) 时间又过去了三天,三天之中郭强林过得无比的郁闷,他先是被陈石的反常搅 得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那只是一封信,就算再重要,也不是陈石已经犯了罪 的证据,他能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他本身就是警察,很明白不能公开地对陈石如何 怎样,但听之任之,又实在让他既窝火又不安! 另外还有一件烦心的事,那就是杜月的担心真的变成了现实。那家买房的人不 可避免地遇上了回家休息的张一民。张一民的反应绝对是惊人的,他最后的一块领 地竟然被人私自侵占了!那家买房的人被他赶了出来,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这房子 的原住户一家三口竟然全是艾滋病病人!更可恨的是这些马上就要成为他们邻居的 人没有一个告诉他们的!后来他们知道了这些邻居的想法,邻居们是巴不得他们买 了房子住进来,那并不是多喜欢他们,而是想借机远离张家人。 虽然他们不再那么怕杜月一家,但最好还是两不相见的好。 最后这家人报了警,可警察来了也没用。他们面对发了疯的艾滋病病人张一民 根本束手无策,事情很简单,就算把张一民当时带走,并且关上几天,他出来后一 样会再来。这家人还是住不下去。 警察应买房人要求,又找到了一直守在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杜月,可是杜月 已经把钱都用在了小月的身上,她根本就无力再还出那么多的钱。房子已经卖了, 钱已经用了,医院已经把钱变成了药,用在了小月的身上。这让警察们怎么办? 后来郭强林觉得他是唯一能解决这件事的人了,他不怕艾滋病,更不怕张一民。 他找上门去,把张一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这个变了态的,只顾自己的人自从在学 校里大闹一次尝到了甜头后,就以为他凭着身上的病毒可以横行天下了。但面对盛 怒的郭强林他重新变得可怜,最后他躲回到他的父母家去了。一直缩着头不露面, 任儿孙死活、自生自灭的两个老混蛋有了再次朝夕面对自己儿子的天伦之乐。 这让郭强林感觉好受了些。但到了第四天,他感到了无比的刺激,事实上不止 是他,所有与信威药业有关的人,无论是为它工作的人,还是与它有恩怨干戈的人, 都感到了无比的刺激。 刺激得他们要发疯。 信威药业集团突然宣布他们已经申请破产,并被确认。在集团资不抵债的情况 下,他们所有的动产和不动产都已经被法院等有关部门所冻结,准备拍卖或者抵押, 赔偿给债权人。信威药业集团的厂区虽然还挺立在梅林市城西的大地上,但事实上 它已经不存在了。 这件事立即轰动了梅林市,连它的周边地区也一样受到波及,人人都在奇怪, 这么大的信威,平日里躺着房子压着地那么大的一片,突然之间说破产就破产了? 那不是开玩笑,那是多么大的一片产业,那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说没就没了? 首先信威药业的员工们就不答应了,集团一直在赢利的,不可能破产!这些他 们心里有数!更有人提出了这里面一定有鬼,要知道在现行法制规定下,这样大的 一个药业集团破产需要进行长时期的,有步骤的各种审计,那会有大批的审计人员 进入信威药业的各个部门去核实各种单据材料,不管最后是否会成功破产,在这之 前一定会闹得众所周知。像现在这样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说破产就破产了,简直 就是儿戏,就是幕后的丑闻! 但是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信威药业的破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消息也马上传到了江虹、杜月、郭强林还有陈石的耳朵里,他们都产生了一 种奇妙的感觉。那是怀疑,那是愤怒,更有失望,但是最多的是种极度的荒诞感。 这竟然会是真的?信威药业在一夜之间突然地就倒塌了?什么都不存在了?! 不管有多么的不真实,但真的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摩拳擦掌了好半天,结果擂台塌了。满心满意憋足了劲要干掉它,可是它却突 然间自己就消失了……这不仅仅是能不能接受这么简单,这让他们对这个世界里还 能再发生些什么都没有把握了。 江虹的心里充满了失望,她本以为这次已经抓到了使艾滋病在她周围传播泛滥 的源头,可以使她的很多的病人都得到应有的赔偿,都能够有医治的可能。但是她 失败了,现在什么都结束了。她再不用到卫生部去呼吁,去催促了。 杜月有的是绝望。她的女儿要的是钱,是大量的钱!她早已经从最初要讨回个 清白,讨回个公道这些虚无缥缈的愿望里醒悟过来,清醒地知道她自己对信威药业 的最大企图就是它们的钱,给她女儿治病的钱!但是它突然破产,突然间像气泡一 样消失,把她的所有的希望都毁掉了,她现在再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可以变卖,只 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月一点点滑向死亡…… 郭强林呢?他的第一感觉很奇妙,他很奇怪他自己为什么没有勃然大怒起来, 他有的只是措不及防的惊讶,像在搏斗中意外地被打倒了,痛觉不是最主要的,他 在惊奇着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他在寻找着他的愤怒,但他没有找到。他坐在一边仔细地把自己想了又想,或 者说是把他自己这段日子都是怎么过的仔细地想了想后,才觉得好像有点明白了。 对信威药业,对康大为乃至于高信他都没有直接的仇恨,他身上的艾滋病与这 些人无关。只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与之对抗,并且在对抗中身败名裂后,让他 无法收手,也无法不恨而已。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至少对他来说……那还有什 么必要再生气,再暴跳如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