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古伤离别 军训结束后第二天晚上,我就登上了回家的列车。事先没有跟家里说,所以家 人很意外,但也很高兴。往子柔的家里打了个电话,她妈妈接的,说她放假回来了, 但是现在不在家,随即挂断。她的口气生硬而且不耐烦。大概她把我当成什么无事 生非的闲杂人等了。由此,我推断,经常打电话骚扰子柔的肯定不在少数。很荣幸, 我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10月3 日。 上午,我去了她家,她妈妈很温和地接待我,并不像电话中的那样,毕竟上个 月我还是经常去她家的。柔儿睡眼惺忪地出来,说她前两天回老家了。我拿出几件 小礼物送给她。她说今天有事,说要给一位亲戚过生日,于是我只好骑车在槐荫路 来来回回消磨时间。猛然间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来到我的面前,一身青色带 方格的衣裙,竟然和我那套西装的布料一样!我不禁又惊又喜。感谢上帝,又让我 看到她。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你看到我过来了?”她问我。 我看到她胸前我送她的护身符悠悠地荡着。 “没有啊,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看来这是缘分。”她的笑靥如花, 令我痴迷。我侧头看着她,一边甜言蜜语,差点跟人撞车。 她说今天有事不能陪我了,我说没事,然后怅惘地转身走了。但不久我就又回 到原地,因为我在这里和她相逢,我不忍心离开,我想在这里再多停留一会,仿佛 能多感觉到她的存在,让我再细细地品味一下刚才我们的邂逅。她的笑容,她的话 语,和她一切的交往都让我感到幸福和欢乐。 不久她又回来了,但没有看清我,急急走进一户人家去了。过了20多分钟才出 来,我默默骑车跟在她的身后,想这样多看她几眼。她骑车听到身后的响声慢慢回 头,看清是我就嫣然一笑,没有说话。 上帝!她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让我失去了自由。我也没有出声,只是陪她 走到一个拐角处才分手。徘徊良久,不忍离开,仿佛在这条路上停留等待就可以幸 运地见到她。我不知道为什么幸运为何如此眷顾于我,也许冥冥中另有什么安排? 下午5 点多钟的时候我还是去了她家。我坐下,一起听歌。我优哉地翻看她的 书,有几本上面写有她以前男友的字迹。我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也许真的是 有些感触,竟然感叹地说:“唉,每个人都在这里留下一段历史。”完全是鬼使神 差,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调侃,以至唐突佳人。还没有等我意识到自己 的错误时,她的脸色就已经变了。该死的是我又接着重复了她前几天的一句话: “不该来的都来了,该来的总也不来,是不是?” 她终于忍不住了,问我:“你是说李军么?” 我没有任何表示,那么就意味着我是默认了。 李军是我们高中时的帅哥,相貌身材和香港明星黎明十分相似,是女生心中的 白马王子。他家庭殷实,相貌英俊,身材挺拔,体育不错,学习不佳,注定是个不 会成什么大器的家伙,只是可惜了一身好皮囊——我记得我先前就是这样评价他的, 而好为人师,对人妄加评论,一直都是我的缺点。 “我担心我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在这儿留下一丝痕迹,而不久后我已不会再 来这儿了。”我有些真诚地感伤地说道,但却忽略了这句话的杀伤力。 她的耐心和容忍终于失去了限度而爆发,坚决地说:“好。我不想让你留下任 何痕迹。庄小鱼,我们只是朋友。” 我的心感到了寒意——她从来都没有以这样的态度跟我讲话过。 “我是不是没有一点希望了?”我的问题越来越蠢,希望更进一步地了解她对 我到底怎样。 “是的。如果你要责怪就怪我吧。” “好,这次总算没有千里迢迢白来一趟,我们明确了关系,总比剪不断理还乱 好的多。”我竟然狠心地微笑着说。 “好,你走,你走吧,”她的眼圈突然红了,“把你的东西全带走!”她起身 把一本歌曲盒带啪地摔在地上。 她胡乱地向纸袋里扔东西。我从椅子上坐着一把拉住她的衣角,尽量让自己表 现得痛苦,让脸部肌肉抽搐起来:“你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我,从来没有过……”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越显得自己痛苦就越能获得对方的同情。 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但仍然把纸袋放在我的手里,低声说:“你走吧,回 去吧。” 我坐在那里赖着不动,她却走了出去,去了临街的那间房子。我推车出了院子 大门却又回来,面无表情,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回去吧,春节来了再联系。”她也面无表情地对我说。 我想说些什么,但没有说出口,于是我骑上车走了。 上帝真会惩罚我啊,难怪昨天让我屡次和她见面,难道就是为了今天让我和她 分手吗?我也应该是自作自受。也许她一开始就没有爱过我,只是喜欢我,但又不 好(不忍)拒绝我。可她为什么哭呢?为什么? 为什么输的是我,哭的却是你? 我是不是应该回去一下,去安慰安慰她?毕竟是我伤害了她。于是我从半路返 回。她正背对着大门在院子里洗衣服。她坐在小凳子上,头垂得很低,几乎埋在怀 里。我静静地站着,看着她柔顺而美丽的背影,心里在为她的难过而痛惜。我调转 自行车,把那盘磁带拿出来——她说过要留下的。她听到响声,回头看见我,起身 说:“进来坐坐吧。”于是我放下车跟她进屋。 “没有想到竟然是以叹息分手。”我出了口气,颇多感喟。 “不算分手,还可以再联系。”她把手放在我手上,仿佛安慰似的望着我说。 但我知道,我们这次是彻彻底底的结束了我俩的感情。我清楚,其实她是个决 绝的女孩子。我仿佛感觉到一种令我厌恶的托名叫做“友谊”的感情正朝我袭来。 而我要的不是友谊而是恋情,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男女之情啊。 她妈妈在外面叫她。我松开紧握着的她的手,和她告别。 回到家并不想吃晚饭便倒头睡下。为什么自己并不是很伤悲呢?难道我也忍不 住这种拖拖拉拉的感情了,希望早日脱离?还是因为打击太大,我已经麻木了。譬 如一个孩子突然遭受一下猛击,起先是目瞪口呆,过一会才能感觉到疼痛,才会撕 心裂肺地放声大哭?也许越是表面波澜不惊而后就越是波谲云诡,随之而来的痛苦 就会越重?这样的话就不止是精神上的创伤,还包括肉体难以忍受的可怕的疼痛。 10月4 日。 上午收拾了一下衣物,下午去长途汽车站,正下着雨,车子竟然在子柔家门口 停了下来,等待乘客。我拉开车窗,只想大声喊几声“子柔,子柔”,但在所有的 顾虑下只是嘴张了张,却并没有叫出声来。车启动了,我猛地关了窗,跌坐在座椅 上。雨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车窗上布满了雨滴,朦朦胧胧中和她距离越来越远…… 到达安阳后并没有直接乘火车去学校,而是想去她们学校见见她。没有费多大 气力就到了她的学校。正好问到一位中文系女生,于是她带我去找柔儿。她见到我 很是吃惊,又笑着责备我:“真神经呀,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放下东西便出去走走。她问我吃午饭了没有,我说没有但是不饿。她问我怎么 找到这儿来的,我说是问来的。出了学校,走过一段林阴道,感觉很好。难道她把 那天的事情全都忘记了么? 巷子深而长。青砖,乌门,屋檐的瓦上野草丛生。钟鼓路上很热闹,很多的小 饭馆、服装店、乐器店、歌带店什么的,我们也只看看而已。 “你吃点什么吗?”她问我。 而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并且听到都反胃,只想什么时候才能够亲吻到她。 “不吃算了。”她假装生气了。 她还是买了几个面包和矿泉水给我路上带着,然后又买了两串冰糖葫芦一路大 嚼着回学校。 送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 点多了。我登上了开往火车站的拥挤的7 路公交 车,没想到她也跟了进来——她想送我到车站。到达后先在候车室休息了会,又陪 她随便走走,但我能看得出来,她是累了,走不动了。这个时候旁边正好来了一趟 7路车,我便劝她回去休息。推她进车,付了车钱,一抬头看到她的眼圈红了。 我需要流泪吗?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这么做,这么做也许会在她心中留 下一个温柔多情的印象,为此我甚至不惜破坏了钢铁无赖的形象。 车走了,但在不远处又停下来等客。望着那辆载走她的汽车,我的眼泪终于汹 涌而出。过去那些热烈缠绵的情感旧事开始冲出来袭击我,我是多么舍不得离开她 啊!于是我快步跑了过去,眼巴巴地望着车门旁边的她,双手扶住街道边的栅栏失 声痛哭起来…… 如同在拍摄电视剧,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不出所料,她果然走下来,柔声 责备我:“你怎么这么多事啊!好,我不走了。”大巴士仍然停在那里,马达轰鸣, 乘客都已经上去了,隔着玻璃窗吃惊地望着我俩,就等她一个人了。我猛地把她推 进车里,然后转过身去。车开走了。我背着包在安阳这条大道上一边走一边流泪… … 在候车室坐定,回想起刚才她还在我身边看书、谈话的片段,而现在只剩下自 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又想起在钟鼓楼街上一起游玩的欢乐情景,眼泪又止不住流 下来。慢慢平静下来后,拿出手绢擦脸,忽然想起上面是否有她擦手后留下的痕迹, 眼泪又流了下来…… 多么感人的剧情啊! 大约在晚上7 点多的时候,我出发了,望着车外灯火阑珊的古城,我居然有点 感伤。难怪古人说什么“人生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有道理,有道理, 看来气候的变迁的确是能够影响到人的心情的。 无可非议毋庸置疑,我是彻彻底底地失恋了,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甚 至更尖刻地说,她从来都没有跟我谈过恋爱,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地陷 入了幻想和自恋而已。只不过在分手的时候我还垂死挣扎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幕催人 泪下的感情剧。 离别吧离别吧,秋天是离别的好时节。此后,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也许我的希望在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