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之行的路上 4 月30日。 大二下学期流行旅游。别人都出去,我当然也要去。我打算去北京。没有什么 目的,只是因为有个同学在那里,可以免费住宿而已。于是借了隔壁宿舍一驴子的 一个假学生证。其实他也不是北京人,而是本地人。他用消字灵把学生证上的家庭 地址改成了北京知春里。我很欣赏他的无耻、大胆和狡猾。 和我班“小鬼”一同踏上了去北京的旅游空调列车。“小鬼”者,我班一个头 矮小之女生也,其身高一米四左右,在我班海拔最低。据说她口才甚好,尤其擅长 理论性的辩论。那次我没有去上课,文艺理论老师让她回答了一个问题,传说中, 在稍后的多半节课里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证明了一个什么叫做“美”的命题。虽 然她的尊容距离这个概念很远,而且没有人可以听懂,但大家都很给她面子,使劲 地鼓掌,希望她能停下来,因为她同时妨碍了卧龙们睡觉。 我们刚坐好,就见过来一方面大耳戴黑框眼镜的老头,坐在了我们对面。小鬼 眼尖,赶忙上去打招呼——原来是上个学期给我们讲授马克思列宁主义文学理论的 陈老师。此老方面大耳、鼻直口方,外加一对铜铃大眼,每每令我想起《天龙八部 》中“慧”字辈的得道高僧。 此老授课效果难以一语定之。说他的课枯燥无味吧,他还旁征博引、联系现实, 评论某某作家也头头是道,颇有自己的观点,而且能花样翻新。课堂上他也往往能 不拘一格,甚至可以不讲马列文论的课,跳出来对某某大加评论一番,也颇动人心。 期中考察题目则让学生们自拟,谈谈学习这门课的感受。听起来不错,若说效果很 好吧,那也未必。理论本来就是灰色的东西,再加上一灰色老头在讲台上细声慢语 难免更加令人昏昏欲睡。 但我们真正敢在他的课堂上睡觉的学生不多,因为传说中去年他在盛怒之下挂 了95级汉专班达19人之多,我们只好跟他虚与委蛇。期末考试之前,他给我们出了 50多道题,让我们来做,并且说期末考题就在这些里面了。我们做好分工,每人做 了几道题,然后资源共享,一番狂背后就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沙场,果然全部命中。 于是我们班除了几个白痴以外,全部80分以上,没有拉开任何距离。于是皆大欢喜。 但最后还是不知道谁有没有认真听课。这简直就跟当年的“大锅饭”没啥两样:干 多干少一个样,不干和少干也一个样。 此老在车上又开始大谈起经济、政治、文化来,仿佛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样子。 旁边一男生做出不屑一听,我则连连点头,做出一种虚怀若谷、海纳百川的模样, 不时还要来个不耻下问。我说不耻“下问”似乎也有点道理。他是50年代毕业的专 科生。天哪,你听听,我们可是大学本科呀!这次他就是应邀和老婆穿着一新,一 起去母校参加校庆的。问及其夫人,他说她在卧铺车厢。余不禁叹曰:嗟夫,似如 此有情有义之马列文论高才生者,唯该大学之培养为能也。 已过23点,余等皆昏昏欲睡。口渴甚,自包中取出酸奶一袋,以吸管狠命刺之, 未及庆贺成功,奶汁自吸管中窜出,溅于老叟之皮鞋及裤脚上。吾不禁诚惶诚恐, 连连曰:死罪死罪。老叟翻翻眼皮,“啧啧”几声,似表示不满。未几,又与余言 笑宴宴焉。 车内空调甚足,半夜冻醒,外套则在小鬼身上矣,余只得苦笑而已。车窗上溅 满雨滴,可知外面风雨甚紧密也。 查票时我装作睡熟被人打搅而气愤的样子,把学生证丢给他们,又趴在桌子上 睡觉。查票的家伙看了半天我的经过改头换面的学生证,还是没有看到我的脸,于 是放行。 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