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娅的伤悲 000 年的11月中旬,慕容娅写信给我,说她去了江苏某海港城市的一家公司工 作。原因是她妈妈去了那里的一家纺织品公司工作,希望她也能去,可以彼此有个 照应。 小鱼: 看到你的信的时候,刚刚从“小样房”回来,身心俱疲。 我们第3 周在公司的实习是在织机上每人织一块壁挂。乍听壁挂,开心无比。 第一天上午绕毛线,一个上午绕了足足4 个半小时,刚想休息,带实验的老太婆就 把毛线往人手上套,饿得我胃都空了。下午理经线,绕了600 多根头发那么粗的纱。 再把每一根穿到缝衣针针眼那么大的“综眼”里,把依次穿好的纱线再一根根穿到 像篦子一样的很长的“筘”里。这花了一天半时间。成天身子成90度趴在冰凉的手 臂那么粗的铁杆上,眼睛直盯着一个小孔,都快成斗鸡眼了。小样房在两幢实验大 楼之间,是一间平房,冷得厉害,我在那里冻得手脚麻木。 今天开始织布,织得其丑无比,无法再织下去了。现在我才知道中国一种传统 手工艺品“缂丝”织物为何那么昂贵——太难织了。我一看见那台织布机,心里就 充满了彻彻底底的绝望。真的是绝望!除了上次织布,我从未如此沮丧过。而那块 还未成形的布,因了它的必须存在而更使我痛苦万分。 每天晚上都做噩梦。第一晚梦见一团纠缠不清的毛线,我在里面拼命挣扎。第 二天梦见自己在穿线,被人追杀,惊吓万分又醒不过来,只睡了5 个小时。唉,nightmare! 下个星期画意匠图,图纸大约有一米宽,两米长,在方框里画×或空格以表示 平纹、斜纹等组织。我欲哭无泪,简直不敢想像。坐在织机旁我直想流泪。所以下 午出去逛街了,买了个皮包回来。 很怀念乌城,怀念黑山大学,那粗粗的柳树,宿舍楼前的乒乓球桌,石凳上低 头拨弦低吟浅唱的校园歌手…… 最想念鲁村的那间小小的屋子,在那样一个方方的院落里,在一眼水井的对面, 洒满阳光。那间屋子特别温暖,关上门便是一个清净的自己的世界,可以品一杯水 气氤氲的香茗,可以俯仰自如。遥想你在那个房间,于静夜中一盏橘黄的灯光下静 静地看书,真令我感动和向往。 现在已经晚上9 点了,你正在做什么?在看书?抽烟?听音乐?还是在想我? 我从来不反对男性抽烟的,甚而认为,不会抽烟的男性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但 是,抽烟应该是适度的。我可不喜欢大烟鬼,浑身一股烟味,烟熏火燎的。我只喜 欢一点点的,淡淡的,似有若无的烟草味。小鱼,烟草对肺的伤害太大,对整个呼 吸道的伤害不可小觑。我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看贾平凹的《白夜》、《废都》和苏童的《世界两侧》,有种遥远的恍若隔世 的感觉。从严格意义上讲,我还未“入世”。红尘中的一切,我看到的还只是最简 单、最纯真的部分。我始终相信,世上还是善良之辈多,虽然有时候很多例子证明 我的观点是错误的,不过,我还是始终不渝地坚信这一点。我的本性过于良善、平 和,竭力想改,只因本性难移而放弃改造自己的打算。 就南北两地的人来说,我更喜欢北方人:豪爽、大气、重义、守信,不会斤斤 计较。我一直希望去北方的城市工作、居住,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的。 小鱼,不知道你是如何与朋友豪饮的,非常向往。若我在,我会静静地坐在旁 边,笑着,看着,心里满溢欢欣与骄傲。 看到一句话,愿和你共勉: 如果我能飞 飞上云霄 我一定让你看到 小娅 2000年11月16日 她最后给我一次写信是这样的: 小鱼: 很久没有联系了,不知你现在怎么样了。打了好几次电话,房东都说你出去了, 也不知是你真的不在,还是房东怕麻烦,心里好生牵挂。天冷了,记得多加衣,鞋 子要穿暖一点,被子经常翻晒,睡觉时窗帘拉严实,不要太晚睡觉,少抽烟…… 公司里很忙。现在是纺织的旺季,出货很多,事情也很多。带我的女孩结婚了, 下个月要出去度蜜月。她一走,所有的事情都要我来做,肯定是手忙脚乱。不过这 样也好,我自己独立做事,会学得很快。等我学好了,我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了。不 过,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当地人都想进我们公司,因为这里的工作环境比较好,而 且最重要也是最有吸引力的一点就是——赚钱的机会多。我现在的月薪还不过只有 几百块而已,而且要早上8 点上班,下午5 点半才能下班,忙得团团转,要不是因 为能多学点有用的东西,真的就不想干了。 上个星期,我小弟从上海回家,我和他的同学一起吃了顿饭。他同学都有女朋 友了,甜甜蜜蜜的。我小弟忽然跟我说,他宁愿和他同学一样,在家乡,安安逸逸 地过日子。我知道他的意思。我也有相同的感触。真想牵着一双温暖的手,可以慢 慢地肆无忌惮地走,大风大雨都不怕。有这个念头时,我立时便想,我是不是寂寞 了,渴望有人来爱我?要不然,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渴望 爱与被爱是我们每个人的需要。 本来是不想倒苦水来打扰你复习的,可是,很久没写信了,写着写着便像自言 自语了。字也好久不写了,越写越丑。办公室里有两个老烟枪,我天天被熏得咳嗽, 感冒了两个星期了还没好。天天工作,累得头痛,因为要全神贯注,弄错一点,科 室就要全被扣款。好了,好了,真得打住,要不就没完没了。 又下雨了,温度在10度到15度的样子。天是不冷,但下雨很烦。 我是躺在床上给你写的信。要睡觉了,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祝 安康! 你可怜的小娅 2000年12月8 日晚 我因为要复习考研,每天要去图书馆学习,而且和小雪一起住着,根本就没有 时间和心情给她写信了。我这里收信不方便,还要让文宾转交,她工作也忙了,就 不再写信过来。但她有时会打传呼给我,我打公用电话过去,她问了我的号码,然 后她再打过来,体贴得让我心疼。 她说,你什么时候来呀,快点来吧,来看我吧。 我说,好呀好呀,我去了以后就去看你。 她问,你有什么变化吗。 我说,头发剪短了,眼镜摘掉了,有精神了,人也变帅了。 我不知道见到她的时候将会是什么样子,但我曾写信给她说,当初没有吻她, 非常后悔,下次见面希望可以补偿。其实我是更想和她做爱。我认为,喜欢一个人, 爱一个人,就必须进入那个人的身体,两个人达到这种水乳交融天人合一亲密无间 的境界才有资格称得上叫“爱”或者“喜欢”。 我想和她做爱。我想赶快去上海。我想赶快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