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2) 我觉得可能要住院,于是回去拿衣服。小雪还在对我反抗:“没事的,过两天 就好了,不用怕。”我带着哭腔说:“我求求你了,赶快去吧!”便把她塞进一辆 出租车里。 到了省人民医院已经是下午4 点多了。我让她坐在椅子上,不要到处走动,以 免流血不止。我给她挂了专家诊,一个鹤发童颜不怒自威的老太太接待了我们。我 看了一下旁边关于她的年龄、资历和职称便觉得放心了,才有了方向感。她不紧不 慢不温不火,让我们先到后院做B 超看看情况。没有找到轮椅,我扶着小雪一步一 步挨过去,感觉有半里路那么远,才发现B 超室已经排了一屋子的人。 已经是寒冷的冬天了,这个狭窄简陋的小房间里,暖气管好像坏了,哧哧地冒 着白色的热气。排队的年轻姑娘和大着肚子的妇女都在喝水,催尿,以便于做B 超。 已经是晚上6 点多了,终于轮到了小雪进去。我不知道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她流 了多少血,也不知道她的生命期限还有多远。我只是在屋外紧张地为她祈祷——如 果这一关过不去的话,我实在不知道下一步还能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做测试的女医生叫我进去,轻声说:“她的尿液太少了,做不出 来。” 我顿时慌了手脚,欲哭无泪,我几乎要跪下来了,带着哭腔求她说:“大夫, 您行行好,救救她吧!她已经流了两天的血了,挺不住了 ,现在我们也真的没有 地方去了。” 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条,你们去仪表厂附属 医院,那里有人值班,看了条他们就知道是我介绍过去的,会帮助你们的。” 说完,她在一张处方笺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行字交给我,我赶忙千恩万谢地接 过来,扶着小雪出来。她还没事人似的,指着外面停放的一辆帕萨特跟我开玩笑说 :“你看,我和它长的像吧?像元宝一样,多可爱!你看你,瘦不拉叽的,像个手 扶拖拉机。”接着她又突然“哎哟”一声,低声说:“又出来一股。” 我又是心疼又是恐慌,疯了一样跑到每幢楼里寻找轮椅,想把她推出去。我就 像个无头苍蝇撞来撞去,大夫和病人都被我撞得东倒西歪,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去 了。看那些牌子上:挂号处、交费处、取药处、输液处、内科、外科、五官科、泌 尿科、紧急通道、急诊室、手术室……终于我找到了存放轮椅的地方,但却上着锁。 一时之间我找不到管理人员,于是问候了他八辈子的祖宗,朝着轮椅上踹了几脚, 直到它变形。我知道我又浪费了不少时间,赶快飞跑着找到小雪背起她来就跑…… 告诉我,我该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当我们并排坐进一辆富康出租车的后座里,在乌城大道上平稳地行驶时,已经 是晚上8 点多了。车窗外,万家灯火流光溢彩。虽然是寒冷的冬天的夜晚,却依然 人来车往,非常热闹。但这些于我都是不相干。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不再焦虑, 不再恐慌。 我想,如果她就这样的离去,我的心会破碎得像玻璃。我将如何对她的家人交 代?我将如何的痛不欲生?全都该怪我!是我太不小心,太大意,太马虎,太愚蠢, 太轻信庸医!还都该怪我太逞强了,要去考什么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悔不当初听从 别人的劝告,就在学校研究生处做一年的临时工。这看不到任何希望的该诅咒的研 究生考试!天父,这就是对我以往所犯的全部罪愆的惩罚吗?我暴躁,我狂傲,我 昏庸,我无礼,我放荡,我堕落,我纵欲,我懒惰…… 所有的罪过我都犯下了。降罪于我吧,让我来承受!天打雷击我都无怨无悔, 只是不要让我心爱的人来承当,她是无辜的。天父,咱们可不可以私下里做个交易, 我起誓:如果这次能够救活了她的话,我宁愿考不上研究生,我宁愿不去上海,我 宁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我甘心情愿在这里陪她过一辈子。这些够了吗?您给 予我惩罚还会有多少? 街上有人在放鞭炮,明天就是元旦了,是新世纪的第一天。孩子和他们的父母 穿着厚重保暖的棉衣在街上游玩,细长的路灯发出橘黄色的光芒,那么温暖,那么 亲切。我的眼泪开始静静地流了下来,没有啜泣的声音,也没有呜咽,哪怕是喉咙 的哽咽,甚至吸鼻子的声音。我只是咬紧牙关,一动不动凝视着前方,任泪水像一 条欢快的小河在尽情、畅快地流淌。 小雪扭头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示,我也没有。 到了这家医院,便去挂急诊。走廊里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一手扶着墙, 一手按着肚子,疼得在叫喊,更增添了阴森恐怖感。值班护士叫来了一位女医生, 她看过纸条后爽利地说:“来吧,姑娘们,拿上家伙,上二楼。”然后,又冲着我 说:“你去交钱,100 块。” 我回来后也上了二楼,在门外边等着。门没有关紧,有一条极细的缝隙,里面 灯光很亮,我看到她们戴着口罩,拿着钳子之类的手术器械,在夹取或者擦拭什么。 小雪可能躺在一个平台上,看不到她。我听到她们在问些什么,小雪轻声地回答。 那个女医生突然说:“哎呀,你们事后还同房了呢!看,都发炎了!太糊涂了你们! ……” 我终于放下心来,缩回了头,用手抹了把脸,泪痕似乎还在。我掏了掏兜,只 剩下几十块钱了。要请客给护士们买夜宵吃吗?随即又把这个念头硬硬地压了下去 ——算了,也太拿不出手了。 大约20多分钟后,她们出来了,给小雪拿上药,又打了针,并让我们明天来输 液。我担心地问:“今天晚上不会再出血吧?” 那个说话爽利的女医生说:“不会啦。只是这一段时间不要同房,一定要记住!” “哪里还有这个心情呀。”我心里想。然后打车回到鲁村。 第二天,果然情况好转。输了三次液之后,小雪脱离了危险。我又买来鸡蛋、 小米、大米、蔬菜、水果、肉和排骨,给她也给自己改善保养一下——毕竟,再有 10天我就要上考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