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T13 蓝泰思木倒了一杯热茶给糖。
糖捧起茶杯,小心翼翼地看看蓝泰思木,喝了一口。
蓝泰思木坐到糖对面,点起烟,翘起腿。其实他内心惊魂未定,刚刚丢失了糖
的心情搞得他很疲惫,需要一支烟来稳定情绪。
但是在糖看来,他是一个刚刚发过脾气的男人,惹不得,要温柔的态度才对付
得了他。
然而刚才独自一个人才是糖最害怕的时候,天太黑,差一点认错回家的路。在
人流汹涌的地铁出口楼梯上,越担心会发生的事情越是会发生。
人群中有一个黄头发的老妇女瘪着嘴说:“哎哎,孩子,你撞到我了!你走错
啦!”
她声音很大,惹得周围人都朝她看。
糖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她看见检票的小亭子里那个女人正死死盯着她。糖觉得
她长得真像番西桃。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了。”
糖退回来,背过身去走了几步,突然疯狂地跑起来。
一直跑出地铁站出口,被外面的晚风吹到,才停下来大口喘气。这是她最尴尬
的一次境遇,她竟然也会逃票了?!糖开始后悔最初的想法,也许窝在沙发里用那
面可以当镜子照的数字电视墙享受“网上冲浪”或者尝试一下“视频点播”才是最
好的选择。
她手脚发软,慢慢朝来时的路走回去。
但是,两边的路灯似乎越来越陌生,她记得它们明明应该是圆形的,怎么变成
五角形的了?糖又折回去,从地铁口重新往回走。她碰到了一丛灌木,差点跌个跟
头。
糖赌气地蹲在地上,内心渐渐涌上一层恐惧。
不会就这样把蓝泰思木的家给弄丢了吧?糖不敢多想,站起来,重新寻找路径。
脑子里蓦地想起蓝泰思木曾经说过的话——你就没想过万一我和你在小情人星上走
散了,那你怎么办吗?
这一刻,糖才真真切切地知道,她是多么不希望和蓝泰思木走散。当她发现自
己已经把他弄丢了的时候,小情人星瞬时变成一块没有安全感的土地。
蓝泰思木为她考虑得很周全,他甚至替她把自己的号码存在她手机里。可是,
该死的是,她根本就没意识到那部手机的重要性,她只是把它当做一个漂亮的小玩
具。
糖带着强烈的“悔恨”,茫茫然地走着。眼前的建筑群越走越像迷魂阵,糖糊
涂了,她甚至已经找不到地铁口。
天空有寒气降下来,这是小情人星的冬天,似乎要下雪了。
糖裹紧大衣,原地打着转转。刚刚才走过的路,怎么会找不到了呢?总不会是
被刚才地铁站里的那场“虚惊”给吓得记忆力都减退了吧?
糖竭力回忆着曾经走过的地方,凭着自己的感觉,弯弯绕绕,转了好大一个圈
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蓝泰思木的房子。
房门推不开,蓝泰思木还没有回家。但她心里庆幸至少一个人找了回来,否则
可能会很惨。所以,在外面等他一会也不算什么。
糖蹲下来,想想刚才的事情又觉得憋气。明明可以到警署的舞会上去看看,顺
便还能给蓝泰思木一个惊喜,结果却连地铁站都没进去就被挡了回来。
“唉,真窝囊!”糖叹口气,发现天空开始下雪。
天色变得漆黑无比,雪片闪着微弱的蓝色光芒,一片一片掉落在糖的发丝和脚
下。糖觉得自己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冷风刺激得手指发痛,她攥起拳头,胳膊交
叉着把双手掖进肩膀下。
她又开始想念棉,此刻他是不是正缩在小房子里焦虑地等待着她被找到的消息?
糖沉入想象中。要是那一天,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他们是不是已经在这样的下雪
天里手牵着手,一边快乐散步一边吃上那两串棉花糖了?
糖想得近乎沉迷,蓝泰思木已经走到她身边,她都没有发现。
突然,她感到肩膀被一双强壮的手臂钳了起来,抬头一看,蓝泰思木的脸出现
在眼前。糖猛然间回到现实中。
你终于回来啦!她在心里欢呼着。但是仔细看看蓝泰思木的脸色,糖吓坏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
糖说不出话来。
“再问你一遍,你跑到哪里去了?”蓝泰思木不依不饶。
刚才在地铁站的遭遇,糖真是不好意思再提起,但是蓝泰思木逼问着她,她又
不得不回答。她在蓝泰思木双臂的钳制下,开始磕磕绊绊地对他诉说,中途还打了
个喷嚏。
蓝泰思木耐心地听完,终于把糖放下,转身去开门。
糖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跟着蓝泰思木进到屋子里来。
“好暖和啊。”糖在心里偷偷感叹。
蓝泰思木给她倒了杯茶以后,就一直坐在对面看着她。
糖咬咬嘴唇。他发现这是她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呃,你这个茶,很好喝!”糖说。
“是吗?”蓝泰思木回答道。
她发现这是他的口头语。
“嗯嗯嗯!”糖使劲点点头。
看着她假装无辜的样子,蓝泰思木实在发不出什么火来,他忍不住缓下脸色,
“以后不许随便到外面乱跑了,要是一个人出去也记得带手机,记住了吗?”
“记住了。”糖很乖地回答。
她心里想,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呢?他生气的方式似乎和棉不同,棉有时候很
倔强,生气的时候像个孩子,但是蓝泰思木则像一个发怒的神,令人敬畏,就好像
他的做宇航员的肌肉已经膨胀坚硬起来,变成一堵有思想的可以抵挡一切的墙了。
这些想法令糖既害怕又有安全感。这是奇怪的感觉,她强烈地感到一个男人的
存在,并且就在身边,他高大伟岸,时而温柔体贴,时而又变得不好招惹。
糖觉得疲累,忽然想靠在蓝泰思木宽大的肩上睡去。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要去睡了。”
为了掩饰内心的想法,她只得匆匆逃离客厅。
蓝泰思木在糖身后无奈地看着她跑掉。
9 点半,糖已经躺在了床上。
又开始睡不着,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雪片还在外面飘忽流转。
房门被敲响,糖转回头,“进来。”
蓝泰思木走进来,这个高大男人的投影落在床上,糖躲在被子下面的身体立即
缩紧了。
“你可能要感冒,来,把这个吃掉。”蓝泰思木露出大手上的一颗蓝色药片。
“我没事!”糖大大咧咧地说。
“你刚才在家门口打喷嚏了,乖。”蓝泰思木哄着,帮糖抬高枕头。
糖只好从蓝泰思木手上叼起药片,含在嘴里,问:“水呢?”
“水?你渴了吗?”
那片药含在嘴里一点也不苦,韧韧的,有点滑,有好闻的香气,几秒钟以后就
融化在舌头上了。
“天哪,它竟然化掉了!”糖惊讶地说。
“是啊,难道地球上不是这样吗?”蓝泰思木带着好笑的表情。
“不是,地球的药多半很苦,需要用水咽下去。”糖说着给蓝泰思木学出那种
咽苦药的表情。
“哦!”蓝泰思木怜爱地抚摸一下糖的头发。
“有件事情我要问问你,问完了你就好好睡觉。”蓝泰思木说。
“唔。”糖还沉浸在刚才那下抚摸中。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个问题很重要,在办理居住证之前,有关人士要搞
清楚你的来历和来到小情人星的目的。”
“其实我也搞不大清楚。我本来是在地球坐地铁,下了车就发现一切都变了。
哦,也不是,其实在车上我就发现周围的人都变绿了,我当时吓坏了。”
“有意思。”蓝泰思木摸着下巴,“那么说你真的是遇到奇迹了?”
“是的!可怕的奇迹!”糖瞪大眼睛说。
“好了,后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蓝泰思木说,“明天我要先去一次宇航局,
之后你必须亲自去一次。你今天肯定累了,走了那么多冤枉路,现在好好睡一觉吧。”
蓝泰思木走到门口,“晚安。”
糖从被子里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晚安。”
蓝泰思木离开了房间。
糖窝在被子里,大脑还在不停转:居住证……找工作……哦!忘记问蓝泰思木
舞会的情景了!番西桃会不会很恶心?
糖笑着,还没有笑完,就睡过去了。
阳光明媚的早晨,糖拉开窗帘,看见蓝泰思木的车正缓缓驶离家门。
社区的大草坪上,厚厚的积雪在嫩绿的底色中愈发显得光亮洁白。
“唔……奇怪的现象。”糖若有所思,“难道小情人星上所有的植物与冬天是
共荣共生的吗?”
想想曾经在街上看到的开花植物,想想蓝泰思木的房子后面那片翠绿的树林,
糖更加确信,这是小情人星创造的奇迹。
今天的树林别具风情,叶片繁盛的翠绿枝头披了一点点晶莹雪花,在雪景中摇
曳着自得其乐。
糖坐在落地窗前一个人吃早点,眼睛注视着窗外,“这在地球上也许是难得一
见的情景。”她默默地赞叹。
香气纤细优雅的玫瑰色红茶,滚满雪球巧克力的白色糖霜蛋糕,融合成一派温
和的甜美。糖不禁想到,自己该为蓝泰思木做顿饭了。
蓝泰思木家的厨房也许是地球上所有的家庭主妇都梦寐以求的,糖终于相信,
这个世界上有不染俗尘的人间烟火。在这间奶油白、亚光银再加上一点点浅木色调
的厨房里,她找不到任何抽油排烟的物件,却找到了没有油垢、污腻和燥热的烹饪
快意。
厨房里的冰箱是用柔光金属喷漆的,储藏功能强大,最上端滚动显示着冰箱里
的内容。糖根本没必要拉开冰箱,就可以知道里面贮备的哪些原料可以利用。
智能灶台是另外一个惊喜,它会适时的在一面液晶屏上用和蔼可亲的文字来提
醒你该放多少盐、菜已经烧到几成熟。
一切的操作,都简单易掌握。糖兴奋地挥着勺子,在厨房里蹦来蹦去。并且,
她也坚信不移,在不久的将来,她可爱的地球之家会比现在的小情人星更加modern
和fantion 。
蓝泰思木回来的时候,惊讶地看到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一盘盘“伟大”的杰作—
—田园南瓜汤、小番茄炒海贝、圆葱爆猪肝、烤土豆船、香蕉煎饼。
“这些菜是你做的?”蓝泰思木的声音里有明显的不能确信,“还是,你已经
知道家里的智能灶台可以自动烹饪,所以……”
“这是什么话?我长得像白痴吗?”糖拿着一个饭勺不满地说,鼻子上还沾着
盛饭时留下的一粒米。
“呵呵,当然不像。”蓝泰思木走过去,帮她把米粒拿下来,顺势摸摸她的头
发。
糖几乎已经能够习惯这样的动作了,她愉快地为蓝泰思木拉开一把椅子,“请
入座吧,先生!”
“呵呵,谢谢。”
糖坐到他对面,“先尝尝我做的汤!”
蓝泰思木喝了一口南瓜汤,“嗯!不错。”他赞叹道。
“是吗?嘿嘿。”糖得意地也动起勺子来。
她并没有意识到,蓝泰思木其实不喜欢喝淋了鲜奶油的甜汤,这一桌的菜,完
全是按照棉的口味来做的。
“居住证的事有希望不?”
“有希望。”
“多大的希望?”
“很大。”
“太好了!这回看番西桃怎么要我好看!哈哈,对了,给我讲讲昨天的舞会吧。”
“呵呵,万分搞笑。”
……
两个人围在餐桌前轻松谈笑着。雪后的阳光浓得正合时宜,弥散在正午的空气
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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