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焚心记·莫云河(10) 很多人不知道,颜佩兰在刚进入盛图时,其实最初是莫敬浦所管辖的一家纺 织厂的普通女工,后来不知怎么跟莫敬池有了感情纠葛,莫敬浦才将颜佩兰调到 了莫敬池的身边。换句话说,莫敬浦算得上是莫敬池和颜佩兰的半个媒人。 莫敬浦跟莫敬池的优柔寡断不一样,做事很果断,极有魄力,待人也很诚恳, 胸怀宽广,因此深得公司员工的爱戴和敬仰。莫老爷子在世时,也是有意将莫敬 浦培养成第一接班人的,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老爷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权衡。 老二莫敬池是学文出身,一直不喜经商,是迫于家族压力才被迫弃文从商,在经 商上大多时候都是靠老大莫敬浦在带;老三莫敬添就不必说了,一心想着玩,在 风月场上花的时间远远多于他在公司的时间,老爷子从来就没做他的指望。老爷 子过世后,莫敬浦当之无愧成为莫家的最高权威,别说唐毓珍,就是老三莫敬添, 还有公司一些元老,没有敢不听他的,莫敬浦的威望一点也不逊于老爷子。 唐毓珍不敢惹莫敬浦,因为她没脸回娘家,她死也要死在莫家了。对于莫敬 浦的斥责,她只能耷着脑袋不吭声,从前莫敬池在的时候她多少还有些底气,现 在丈夫不在了,她不过是个寡妇,还能怎么样。 莫敬浦的太太白韵芝也劝她,“你就算了吧,莫家已经这样了,能少点事就 少点事吧,莫家倒了,对你没任何好处。” 唐毓珍说:“大嫂,我还能怎样,还能怎样呢……” “既然知道,就死心吧。” 不久,颜佩兰母女有下落了,就在上海。不过过得很惨,租住在百步亭路的 一条老旧巷弄里,靠打零工勉强维持生活。莫敬浦无数次动员颜佩兰回莫家,不 回梅苑,回城郊的老宅也可以,莫家负责她们母女的生活。结果遭到颜佩兰的断 然拒绝,颜佩兰说:“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养活女儿,不过是穷点,这又 有什么关系,我并不认为有钱就过得幸福。” 言下之意,莫家有钱,也不过如此。 这话传到梅苑,唐毓珍恶狠狠地骂了句:“贱人,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呢。” 她骂这话的时候,刚好莫云河就在旁边。 “你瞪我干什么?” 莫云河一声不吭地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自从那次砸碗事件,母子俩基本无话,莫云河再也没有叫过唐毓珍“妈妈”, 因为他已经挑明了,他不是她的儿子。 更让唐毓珍愤恨难平的是,莫敬浦简直有把莫云河当自己儿子的迹象了,不 仅对他嘘寒问暖,过问他的饮食起居,每晚还把他叫过去跟莫云泽一起做功课。 莫敬浦把工作和生活分得清楚,每个周末无论多忙都会抽时间带云泽出门打球、 兜风,或者看演出,而只要带上云泽,就肯定会带上云河。 唐毓珍跟老三太太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莫敬浦很重视家庭关系,不仅跟儿子侄子处得像朋友,对妻子白韵芝亦是照 顾得无微不至,白韵芝常年卧病在床,他从未表现过嫌弃,也很少跟外面的女人 有纠葛,即便有时有些传闻,多是爱慕他的女人一相情愿。白韵芝跟唐毓珍和三 弟媳有时会透露些他们夫妻的私事,说她因病痛缠身,跟莫敬浦其实已经多年没 有夫妻生活,但是莫敬浦从未对此表示过不满,反过来宽慰太太,只说没有也无 妨,保重身体第一。 唐毓珍闻言欷?#91; 不已,“大嫂,你命真好,碰上大哥这样重情义的人, 你真是命好。” “好什么呀,我就是命薄福浅,受不住这样的好男人。命薄啊……” 不久,莫敬浦太太过世。 本来就冷清的莫家更显凋零萧瑟。 一晃六七年过去,莫云河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半大小伙子了,在莫敬浦不遗余 力的培养和开导下,性格不似过去那般抑郁,变得开朗多了。他酷爱绘画,莫敬 浦为了培养他,不惜把他送到法国去学画,一学就是三年。回来时,大哥莫云泽 刚刚从美国著名的沃顿商学院毕业,三弟莫云溯还在澳大利亚读书,寒暑假才回 来。莫云泽毫无意外地进了盛图跟父亲学习经商,莫云溯在澳大利亚学的也是企 业管理,只有莫云河学的是艺术,这完全是他个人的选择和爱好,莫敬浦从未勉 强他,或者有意将他排除在家族事业之外。 “云泽和云溯有的,你就有。”这是莫敬浦的态度和立场。 “包括你们的妹妹四月,也都在继承之列,记住,你们还有个妹妹。”莫敬 浦着实显现出罕有的胸襟和豁达。 那时候的四月,已经八岁了,读小学三年级。 莫云河第一次面对面地撞见渐渐长大的四月是在梅苑后山,之后他就经常拉 了莫云泽偷偷去校门口蹲点,看他们这个妹妹。莫敬浦交代了他们的,尽可能地 不要打搅到四月和她母亲的生活。因为颜佩兰对莫家始终持抵触心理,这个女人 非常骄傲,宁愿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抚养女儿,也不肯接受莫敬浦的照顾,更不允 许女儿走进莫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