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惊魂记·四月(4) 应该是从梅苑驶出来的。 突然,车子放慢了速度,缓缓停在前方百米处。一个男人的头从车窗伸了出 来,戴着墨镜,探究地打量着浑身湿透的我。 耳畔有轰隆的雷声。 雨哗哗地下着。 我和他之间像是隔着一条奔腾的河,无形的大浪一个个掀过来,我摇晃着几 乎站立不稳。雨下得太大,其实我看不清那张脸,只感觉他嘴巴一张一合的,像 是在跟我说着什么。而我什么都听不到,像突然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拦住了去路, 惊惧万分地掉头狂奔而去…… 很多天,我拿着那根蜡烛发呆。 我清楚地记得那晚我潜入梅苑时,并没有其他任何人看到,这根蜡烛是什么 意思?是谁在背后目睹我放的那场大火,还知道我是用蜡烛点燃的? 我将那根蜡烛用盒子装好,和前面两份礼物一起放进宿舍的箱子。那只箱子 算是我全部的家当,里面除了一些廉价的衣物,有两样东西最珍贵。一个铁质的 糖果盒和一幅水彩画。糖果盒里装着的是母亲的四本日记,水彩画则是我用镜框 重新裱好收藏起来的。 我从不准别人碰我的箱子。除此之外我是个很随和也很好说话的人,甚少跟 别人产生争执,可是因为那只箱子,我跟戴绯菲差点打一架。 起因是戴绯菲搬了个衣柜到宿舍,嫌我的箱子占地方,就把箱子移到了洗手 间的杂物架上。我上完晚自习回来,发现不见了箱子,戴绯菲说在洗手间,我当 时就发飙了。用事后李梦尧的形容,像是发怒的豹子,她从未见我发过那么大的 脾气。 姚文夕是寝室老大,打完篮球回来得知事情经过,也把戴绯菲骂了顿。戴绯 菲还狡辩,“不就是只破箱子吗,还当个宝似的。” 我噌地一下又要扑上前。姚文夕连忙拉着我,指责戴绯菲道:“是,我们都 知道你是有钱人,家里有钱,男朋友一个接一个,争先恐后为你花钱,我们都是 穷人没法跟你比。可你得瑟个啥呀,别的不说,你说你身上穿的戴的哪样是你自 己赚钱买的?名牌又怎么样,在我眼里那就是狗屎!每个人的价值观不一样,你 不能以你的眼光来评判别人,如果不是今天这事,我也不会来评判你什么,我就 实话跟你说,在我眼里四月就是比你行,因为她吃的用的穿的全是她自己做家教 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劳动所得,你明白不?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数落别人!” 当时戴绯菲新交的一个男朋友也在场,见状默不作声地拉戴绯菲走,戴绯菲 气得发抖,满眼是泪,却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姚文夕一声令下,“马上把你的衣柜搬走,我们都是穷人,受不了你这样的 显摆!” 戴绯菲纹丝不动。 “不搬是吧,我数一二三,不搬老娘就喊人来拖了!” “好,好,我搬,我来搬。”戴绯菲的男朋友忙不迭地点头,一个人搬不动, 叫同学过来搬出了衣柜。 姚文夕还不罢休,盯着戴绯菲,“现在,请你把四月的箱子从洗手间里搬出 来放回原地。” “我来搬!”她男朋友又一马当先。 “慢着!”姚文夕一把拦住,“兄弟,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箱子是她搬进去的,就得她搬回原地,谁动都不行!” 还别说,姚文夕恶狠狠的样子是有些骇人的,戴绯菲男朋友真的就不敢动了。 寝室门口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女生,大家平日里早就看不惯戴绯菲的显摆和嚣 张,都嚷嚷起来,“搬啊,干吗不搬,以为有钱就了不起是吧。” 戴绯菲眼泪汪汪,嘴唇都快咬破了,最后只得在众目睽暌之下去洗手间搬出 了我的箱子。姚文夕这才罢休,一边轰人,一边要我别跟俗人见识。 戴绯菲盯着我,那样子就像是要活剐了我。 从来与人无争的我此刻冷冷一笑,“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就是一贱丫头,不 过你比我还贱。”说着我上前几步,附在她耳根低声道,“如果下次你再敢碰我 的箱子,我就把你柜子里那些名牌衣服和鞋子通通扔出窗外,包括你抽屉里的安 全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无论我平日如何隐忍退让,仍然有自己坚守的底线。 那个箱子于我而言不仅仅是个箱子,任何人,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都不可以碰。 那里面有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在我模糊的潜意识里,那只箱子的意义等同于母亲。 谁允许别人动自己的母亲? 因为这件事,我跟姚文夕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也因为这件事,我跟戴绯菲结下梁子。 姚文夕要我别太在意,“别理她,她就是一狐狸精,早晚会有人收拾她的。” 末了,又不忘评价我一番,“我说四月,你看上去挺温顺的,没想到是只豹子呢。” 当时我们在学校旁边的小饭馆里吃饭,她给我斟了满满一大杯啤酒,自从跟她结 交后,我也学会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