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是臭老九 听说他是大学的老师,柴丽感叹道:“在大学里有什么意思,挣那一脚踢不倒 的几个钱。告诉你,在我们国家,知识分子永远都不会吃香,永远都不会发财,永 远都是臭老九。”刘新也长叹了一口气:“唉,我是工农兵牌的,原以为还可以, 现在,在高校里也混不下去了。真是没有什么意思。” 柴丽认真打量起刘新来,发现他是那么年轻,还很有风度,也算得上是个美男 子,不觉心头一动,说道:“我看你也是一个实在的人,要不,你出来和我一起干 吧!” “和你干?干什么?”刘新瞪大眼睛,吃惊地问。 “干什么?做买卖呗,挣大钱呗!”柴丽笑着说。 “你是做什么买卖的?怎么才能挣到大钱啊?”刘新追问着。 “这些你就不要问了,明天跟我走一趟,你就什么都明白了。”柴丽说。 第二天,刘新跟着柴丽去了襄阳市。一九七四年的时候,襄阳市上了一个国家 的大项目——化纤厂。用石油做原料,加工化纤产品,设备都是从法国进口的,项 目投资很大,在全国小有名气,襄阳因此成了北方的化纤产品基地。那时,正在实 行“双轨制”,一种产品,两种价格,计划内的,相当便宜,而计划外的,价格却 高出几倍。他们来到了厂供销公司。大楼外面,围着好多的南方人,都在想方设法 买到化纤厂生产的聚乙稀、聚丙稀、尼龙六六盐等原材料。 柴丽领着刘新,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三楼,敲响了最里面一个没有挂牌的办公室 的门,敲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刘新认为没人,可是柴丽又继续敲,又敲了一会儿, 门才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男人的头,他见是柴丽,点点头,让他们进去,又随手 把门从里面锁上。 柴丽笑着称呼那个头上没有几根头发的男人为毛经理。毛经理跟她很熟,但用 目光扫了扫刘新,问道:“他是谁?” 柴丽笑了笑:“我朋友。” “你的什么朋友?” “嗯。我男朋友。”柴丽笑着回答。 一听是男朋友,毛经理这才放心,让他们坐下,但没有给倒水。 刘新看了看这个办公室,很宽大,很排场,再看毛经理那架势,知道一定是个 有权有势的人物。柴丽没有说什么,从兜里拿出一封信,交给了毛经理。 毛经理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二寸宽的字条,看了一眼,笑道:“又是王 主任的条子,他的事怎么这么多呢?” 柴丽马上开口道:“王主任说了,跟您是铁哥们儿,这事您会 给办的。” “你不知道啊,小柴,现在这些东西可紧了,生产出来的不落地,你没看楼里 楼外围着的南方人嘛,多少钱一吨都要,弄得我这个一把经理,不得不躲在会议室 里来办公,电话不敢接,门也不敢开。”毛经理抱怨地说着,拿起笔,在桌上的一 张供货单上写了几下,然后将自己的一方大印在单上一盖,随手把单子递过来: “行啦。省里王主任的指示我敢不办嘛,再说,你小柴也是我的老朋友嘛!” 柴丽满脸是笑地接过货物调拨单,连声说道:“谢谢毛经理,谢谢毛经理。” 她把纸单小心地放在衣兜里,又从皮兜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牛皮纸口袋,放到了毛经 理宽大的写字台上。她什么也没有说,毛经理什么也没有问,两个人握握手。 柴丽和刘新离开办公室,毛经理赶紧又把门关好。他们走到楼梯口,有两伙人 向他们打听:“同志,请问毛经理在哪个办公室办公?” 柴丽摇摇头。刘新也摇了摇头。他们快速地走出了供销公司的办公大楼。一群 人立即把他们围住。 “有聚乙稀吗?” “有聚丙稀吗?” “尼龙六六盐有多少要多少。” 柴丽连连摇头,他们赶紧离开这里。已经是中午了,他们在襄阳找了一个不错 的饭店,两个人坐下,趁酒菜还没有上来的时候,柴丽得意洋洋地拿出了毛经理的 批件,“怎么样,大学教授先生,今天看到我的能耐了吧?!” 刘新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他伸手拿过那张白纸软联的产品调拨单,上面写 着:请按计划价格,批给聚乙稀50吨,聚丙稀50吨,尼龙六六盐20吨。 “怎么,你看不明白?”柴丽笑着问。 “你是要倒卖这些东西?”刘新问。 “怎么是倒卖呢?说得多难听,你知道我这一次能挣多少钱吗?” 刘新摇了摇头,他真的算不出这些东西能倒出多少钱。 柴丽满脸是笑地伸出了一个巴掌,刘新瞪大眼睛地看着,想想,吃惊地问道: “五万?” “哈哈哈。”柴丽得意地大笑,“你呀,真是个教书的先生,这何止五万呢, 刚才你没看见,光给毛经理的那个大口袋,就是八万元。挣五万,那不就赔了嘛! 我能做赔本的买卖吗?” “那……那是……” “告诉你吧,这一次,我就能挣五十万。” “五十万?”刘新长出了一口气,眼睛瞪得大大的。五十万,这对于他来说, 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告诉你吧,真是五十万。不过,这五十万也不能光我一个人挣。省计委的王 主任要拿回一半。不然,人家给你批条呀!你别看那一寸小条不起眼,那就是钱呀, 就是整捆整捆的人民币。还有中间帮忙的,也要打点打点。还有你,和我来一趟, 也不能空手而归吧!”柴丽说完,哈哈大笑。看得出,她是真高兴,也看得出,她 是一个十分豪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