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沈庭轩按下电话分机的通话键,把传递公文的助理马小姐叫了进来。 「马小姐,把这些卷宗统统送到总经理办公室去。」 他指指桌上至少有二尺高度以上的一大叠公文说道。 「是。」 马小姐虽然感觉有些异样,也不敢多言多问,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过去,从这里送出去的公文都经过筛检,才会送上十二楼,也就是说,除非 文件极具重要性,否则大部分都在副总这里做下裁决,便发送各职司部门执行。 更正确地说,是过去所有的公文一律只送到十楼副总办公室为上,原因便是一则 总经理办公室根本就是大门深锁,另一个原因也是沈庭轩根本不屑让沈庭辉介入 政策的决行! 而现在,情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他要沈庭辉看遍所有无论轻重缓急 的大小案件,没有人明白他真正的用意在哪里!他要他心力交瘁、捉襟见肘!他 要逼他陷入困境和窘境! 「还有,马小姐,所有的开会通知都送列总经理那里,请他列席指导!」 沈庭轩意犹未尽,又追加了一句。 「是!副总,都知道了!」 「那就去吧!」 庭轩不耐地挥挥手,静静坐着调整自己的情绪後,才拨下了方苔的电话。 下午茶的时间刚过,方苔还在埋头苦干测试一套新的软体系统。 「喂,我是方苔。」 她完全没有料到是沈庭轩打来电话。 「方小姐,我是沈庭轩,两天前才见过,你还不至於把我忘记吧?」 庭轩用最斯文稳重的声音说着。 「沈庭轩?噢,你是庭辉的弟弟……」 方苔以醒悟的语气告诉他,在庭轩听来,等於自己只站在附庸庭辉的地位, 不禁满腹妒火中烧,表面仍是平和地说道: 「是啊,我是沈庭轩,好在方小姐还记得我。」 ; 「我没想到你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庭辉有什么事请你转告我?」 方苔想想也有可能。这两天兴亚完全不见人影,庭辉又忙着,她哪里知道两 兄弟之间真正的状况,於是这样讲。 那边庭轩回答道: 「很抱歉,方小姐,倒不是家兄有什么事让我转达,相反的,是我想约方小 姐出来,谈谈家兄的事。」 「谈庭辉的事?庭辉有什么事吗?」 方苔停止了一边正敲动电脑键盘的动作,专注地问。 「方小姐,如果你愿意,我请你吃个晚饭,我们当着面,可以好好谈一谈, 除非你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哦……好吧。庭辉的事,我当然很想了解。你决定地点吧,我一定会去。」 方苔答应了下来。 下班後,她和沈庭轩在西华饭店的西餐厅见了面。 沈庭轩点了最昂贵的套餐,还请苏联聘来的琴师为方苔献上一曲小提琴。 「谢谢你,沈先生,其实你不必这么用心招待我。」 方苔等琴师离去,坦率而有礼貌地告诉了沈庭轩。 「我是为了听庭辉的事来的,我希望能够尽快知道你要告诉我什么!」 方苔口口声声只有一个庭辉,愈是教庭轩又嫉又恨!他望著眼前标致出众的 美人儿,愈看愈觉得自己的哥哥根本没有资格去拥有她!她应该是上帝为他而创 造的,却被那个龌龊卑鄙的哥哥给暗中占为已有! 「方小姐,你别急,既然我约了你出来,一定不会让你空手而返的!」 沈庭轩压制着自己满腔忿忿不平的情绪,端起了酒杯举向方苔。 方苔碍於礼貌,也执杯碰了碰嘴唇,只等沈庭轩再把话往下说。 「方小姐,你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子,一个美丽到任何男人都想亲近的女 孩子」 庭轩凝视着她,又加了一句: 「任何男人,我是说,包括坏的男人和好的男人。」 方苔听得出来,庭轩的话中有双重的暗示。其一是他对她的示爱,因为他就 是他所说「任何男人」其中的一个。其二是,他强烈地暗示她,她身边的男人当 中存在着「坏男人」。 答案就在於那个坏男人是谁!这就是重点! 於是她用她闪亮逼入的明眸直望着他,强悍地问他: 「我想你今天晚上想要告诉我的,就是一个「坏男人」的讯息吧?我相信我 的感觉是正确的!」 「方小姐,你的确很聪明!而且我不得不告诉你,我似乎终於发现了一个磁 场能够相通的人!」 「谢谢你的抬举!这不过是一个正常IQ指数的人都能做到的反应而已!我也 知道,任何其他人都可以从你的暗示中了解到,你所谓的坏男人指的是谁?」 「是谁?你说是谁?」 庭轩对方苔的机敏锐利大感惊叹,上半身不由往前探出,只想再听方苔还会 说出什么。 果然她毫不让他失望,没有保留便说: 「沈庭辉,你的亲哥哥!你说的难道不是他?」 庭轩听了哈哈笑了起来,用一种很有趣味的表情看着她,以问代答说道: 「你怎么会认为是他?难道你认为他就是一个坏男人?」 「我当然不认为他是一个坏男人,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们的感情很好!我不 知道你为什么得把我约出来,要告诉我他是一个坏男人!」 方苔顽强又率真地一意保护着庭辉。 庭轩以一副洒脱的模样摊开双手解释道,脸上是一片阴诡的笑意: 「我没说是他、或是任何人啊!我只是概括地表达我的想法,那就是说,你 具有横扫千军的魅力,连我都被吸引,我的意思是这样!」 「那么,也就是说,你才是那个坏男人罗?」 「你认为我很坏?我是一个坏男人?」 「你已经具备一部分资格,比如,你对你哥哥的女朋友说了没有分寸的话, 你失去自己的身分!」 方苔一点也不容情。 庭轩冷哼着笑了一声,才以轻蔑的表情说: 「你错了,有失身份、没有分寸的人不是我!不管你心目中好男人和坏男人 的界定和标准是什么,在把持身分这件事情上来讲,我是从来不逾距的!更正确 地讲,我把人格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一种成分来爱惜,我永远不会做偷鸡摸狗的 勾当!」 「沈庭轩,你究竟要告诉我什么?直截了当地讲出来,我不想和你玩走迷宫 的游戏!」 「好,你先告诉我,我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你的心目中,他是一个理想 又完美的情人,是不是?」 沈庭轩脸上一片暗沉,提起庭辉就如同提起了宿仇! 「当然,他温柔、专情、热爱事业、善待员工,我爱他,也看不到他的缺点!」 「他温柔专情?热爱事业?善待员工?」 庭轩重复着她的形容,忍不住嗤之以鼻笑了出来。 「怎么,难道你不希望他这样?难道你能否定他?」 方苔难掩一脸的敌意和防卫之心问道。 「那当然不!我为什么要否定他?你认为我需要经由否定他来肯定我自己? 方小姐,我似乎告诉过你,我和他完完全全是南辕北辙,完完全全是两回事!」 「哦?南辕北辙?那么,你是那个好的极端,他是那个坏的极端?还是正好 相反?」 「我认为,你把他当做那个好的极端,否则你也不会把感情放给他!但是, 方小姐,你那个先人为主的想法完完全全误导了你!你以为现在你心目中那个完 美理想的人就是当初你所想像的那个对象吗?你甚至连被调包了都不知道,还错 把冯京当马凉到现在!我真的很遗憾!」 「你说的调包是什么?冯京是谁?马凉又是谁?」 「很简单,冯京是我的亲哥哥沈庭辉!马凉就是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苔整个人坐直起来!在这一来一往的词锋对立中,她不由想起了兴亚对介 绍她与沈家兄弟认识这件事上的种种粉饰之词,如今经由沈庭轩明喻暗指,顿时 疑窦丛生,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彷佛都在质变、溃解! 这厢庭轩终於等到了一吐为快的机会,傲然地说: 「据我所知,我哥哥在某一个为我介绍女朋友的场合上李代桃僵,顶替了我, 後来,为了掩饰这个不光荣的行径,又安排了第二个机会,找来另外一个女孩子 当盾牌,想要瞒天过海,我这么说,方小姐应该听得懂吧?」 「胡说!你根本在污蔑他!庭辉绝对不是这种人!我看得出来,你的眼神、 你的行为告诉我,你在嫉妒他,所以你要污蔑他!」 方苔一脸惨白,失态地为庭辉辩解。 「方苔,你冷静下来,听我告诉你!你说你看得出来,我的眼神和行为告诉 你,我在嫉妒他,那么,冰雪聪明的你应该同样可以看得出来,从我看见你的那 一刻起,我己被你深深地吸引了。也因为这样,我更不能忍受你遭受欺骗!这是 一种最卑劣的手段!没有人能够这样子来欺骗你!玩弄你!然而很不幸,我不得 不告诉你,这的确是一个事实!你说的,他是一个温柔专情、热爱事业、善待员 工的人等等,这些我都不予置评!但是,他盗名欺世欺骗你却是一个事实!一个 钢打铁造的事实!」 沈庭轩知道此刻他不需要使用太多武器,便足以把庭辉打落下马!只要施出 这一招,便足以毁坏方苔和庭辉之间的一切!他并不需要把庭辉的更多负面形象 多做描摩,如此一来,反而可以保持自己的超然立场!他思索得非常仔细深远! 「不,我不相信!他不是这种人!我们之间的交往没有那么龌龊不堪的真相!」 方苔眼里噙着泪,用力地咬着下唇喃喃怨艾。 「方苔,如果不幸你从另外一个地方得到了证实,也不必太愤慨伤心!」 庭轩不怀好意地提醒她去求证,又紧迫盯人地告诉她: 「也许以後你会庆幸及早洞悉真相,以免受到更多伤害!记住,我和他完全 不同,我对你的好感和情意比他真实一百倍!一千倍!我永远支持你、期待你!」 方苔再也听不下去,抓起身边的手袋低着头便冲出了餐厅,留下沈庭轩在那 里兀自快意微笑。 ★ ★ ★ 怀着满腔创痛和愤怒,方苔失神落魄地回了家,便疯狂地打电话要找到黄兴 亚。 家中二老出国旅游去了,只有方蓉目睹姊姊为情抓狂的癫苦模样。 而兴亚就像钻进地洞躲起来了一样。 「姊!黄兴亚怎么招惹你啦!他竟然敢得罪你!找沈庭辉治他不就得了!」 方蓉不知始末,在一旁尽说风凉话。 「不许你提沈庭辉这三个字!」 方苔咬牙切齿大喊。 「哎哟,原来开罪你的人是沈庭辉!难怪一脸大便,压根儿都不像个气质绝 佳、风度迷人的淑女!别这么生气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不可以说出来听听, 顺便消消气?」 「少罗唆!别烦我!」 方苔大吼一声,又低头去猛拨兴亚的电话号码。电话又是响了三声就传来留 言的录音!方苔摔了电话大駡道: 「杀千刀的死猪三!掉到粪坑里去了!」 方蓉听了笑出声来,从心底挤出一点由衷的同情,按着方苔的肩膀好言相劝 道: 「我的好姊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庭辉不是对你百依百顺的?怎么惹你 不高兴了?我要是换成了你,整天陶醉都来不及,还有功夫生气?」 「你知道什么?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苔憋了一肚子炸药,忍不住要爆发一点出来,终於告诉了方蓉。 「他怎么样了嘛?你不是对他很满意吗?」 方蓉问了两句,想想又说: 「是不是他另外还有女人,对你不忠实?我早说过,他压根儿就是一个多情 种子!你还真把他当没发过情的大情圣!我的直觉从来没有出错过,谁叫你不相 信我?」 「你知道什么?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不是这么一回事,那还有什么事值得你大惊小怪、这么生气?」 方蓉吊儿郎当地摇着头,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人格!是人格问题!你懂不懂!」 方苔想到了这一点,又暴跳起来。 「那到底是怎么样嘛?」 「他是一个没有人格的伪君子!骗子!」 「他骗你什么啦?骗你跟他上床?」 方蓉看姊姊发火,反倒觉得有趣。视爱情如游戏的她,对方苔认真的心理自 然不能理解。 「少说废话!帮我再打电话,我非把他找到、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方苔气急得心浮气躁,边说边去厨房冰箱找饮料。 「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你的沈庭辉问清楚?」 「唉,我,我受不了看他当面再对我撒谎!如果那件事是真的,他一定又会 想办法圆谎,我受不了!」 方苔一边灌着乌笼茶,一边唉声叹气。 「好啊,如果他真的骗了你什么,你打算怎么办?」 方苔还来不及回答,电话响了起来,她立即伸手去接。 「喂,苔苔,你找我?」 果然是黄兴亚! 其实他早就听到了方苔的电话录音,犹豫着不敢回电,考虑了好久,才提起 勇气找她!因为,过去他怕她,是因为她是沈庭辉的宝贝,而现在他更得对她畏 惧三分,因为她又成了沈庭轩的意中人!他似乎命中注定要受她宰制生死! 「是你!是你最好!我就是要找你!」 方苔对着电话狂吼,方蓉把话筒抢了过去,告诉黄兴亚道: 「黄兴亚,你爆胎了知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差点要把我姊气疯,最 好过来解释清楚!」 兴亚的居所就在附近,想了想,只有硬着头皮答应: 「好,我这就过去,蓉蓉,你可得把你家的水果刀、牛排刀、冰椎什么的都 藏起来,免得闹出人命!」 兴亚一副领罪受死的模样来到了方家,他已准备好所有的最新版标准答案。 「苔苔,你别生气,也别怨我,我身为人家的手下、端人家的饭碗,一切也 是身不由己。」 兴亚当着气呼呼的方苔、兴匆匆的方蓉,开门见山就先认错讨饶。 方苔只是狠狠瞅着他,不肯说话,倒是方蓉大感好奇地问他: 「你到底搞了什么飞机?我老姊说沈庭辉是个伪君子,他欺骗了她!」 「这……我……,唉,蓉蓉,我是事到如今不得不说才能开口。」 兴亚做出一副万般无奈愁苦的表情,告诉方蓉道: 「沈庭辉的确是骗了苔苔!不只这样,连蓉蓉你也是被愚弄的人之一!」 「我?我也有份?」 蓉蓉睁大眼睛,觉得又有趣又刺激! 方苔却是更加激动,对兴亚咆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黄兴亚,你现在马上给我说明白!」 「我说!我说!我知道我逃不掉!是这样,苔苔,当初我的确是受沈庭辉之 托替沈庭轩物色女朋友,打算把你介绍给他,那天你不是也去了?但是和你见面 的不是沈庭轩,而是沈庭辉,因为沈庭辉看上了你……」 方蓉觉得有趣,插嘴说: 「咦,那沈庭轩呢?两兄弟岂不要打上一架或拔枪决斗,不然我家老姊岂不 要砍成两截、分成两份?」 「无巧不巧,那天晚上沈庭轩并没有露面!」 兴亚解释,方蓉用手指打了一个小响炮叫道: 「对呀,难怪我一直听那个沈庭轩讲什么相见恨晓、捷足先登的,还满嘴的 醋酸味儿!原来他那时候就知道他哥哥抢了他的女朋友!」 方蓉说着这些话的当儿,可毫无加油添醋的罪恶感,可是听到兴亚耳朵里, 却是字字句句都是罪证和控诉!他觑着方苔铁青沉默的脸盘,畏畏怯怯地为自己 撇清道: 「这件事都是沈庭辉的主意,我算哪条虫?敢拉这种皮条?苔苔,你不要怪 我!」 方苔的眼珠动也不动,睫毛眨也不眨,只是木鸡一般地开口问他: 「还有呢?你们又找上方蓉去搪塞这个精采续集,也是他出的主意?」 兴亚不假思索便答: 「是啊!苔苔,我算哪根蒜?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沈庭辉!我真想不到你会这么卑鄙龌龊、这么无耻!」 方苔一时间教所有的悲愤激动化成了心灰意冷、失魂落魄地呢喃着,把身子 颓然摔到沙发里去。 方蓉见状,心软安慰道: 「姊,其实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会这么做,也可以证明他真的很爱 你,他想拥有你!爱情无罪啊!如果他这样对我,我高兴得烧香拜佛都来不及! 什么人格不人格啊?谈情说爱的时候,人格根本不算一回事,两情相悦的感觉才 是老大!要是我,我才不会这么死心眼!我会加倍爱他、爱死他!」 「蓉蓉,你——」 方苔听了又是一阵闷气上冲、又是无奈,只觉心脏在不断地萎缩,浑身的力 气逐渐在退潮。心灰意冷,真的,她只觉得心灰意冷! 兴亚知道这正是挑拨离间、扭转乾坤的好时机,又鼓其簧舌进言道: 「苔苔,其实你也不用这么伤心!老实讲,沈庭辉这个人并不值得你爱,也 不配接受你这么珍贵纯洁的、没开过封的感情!本来这句话我早该对你讲,但是 迫於他的压制,又看你一头就栽下去,我以为,或许你可以创造一次奇迹,让所 有的人改变对他的看法……」 兴亚故意欲言又止,方苔负气不肯出声,还是方蓉代她开了口: 「什么看法?他怎么样了?」 「外面对他的评价并不好,我只能说到这里为止,免得你们说我造谣、说他 坏话……」 兴亚再转对方苔道: 「苔苔,你也知道,当初我要介绍给你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沈庭轩,对不对? 我怎么会要把一个风评不佳的人介绍给你,是不是?」 「我还是觉得沈庭辉很棒啊!沈庭轩又有什么地方比他哥哥高竿的?」 方蓉问。 兴亚於是大事推销沈庭轩,这正是他当今最重要的任务舆目的: 「他们两个人是彻头彻尾不同的!苔苔,你还记得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吗? 一个最正派、最优秀、从来不轻易动情的完美单身汉,那就是沈庭轩!是不是? 我是不是这样告诉你的?而沈庭辉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你自己可以去打听!我 真的没有打一开头就想蒙你、骗你,是不是?」 方苔的脸一阵黑又一阵白、一阵红又一阵绿,真是百味杂陈,此情何堪! 兴亚知道毒素已经在方苔心中发挥了作用,於是再说: 「苔苔,你就忘了这件不愉快的事吧!我们副总对你的爱慕绝不下於沈庭辉, 你这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冷静下来好好想想,重新迎接你更美好的爱情和 人生吧」 他小心翼翼端详方苔的表情变化,见她毫无反应,再说: 「那,我可以走了吗?我回去了?」 方苔置之不理,方蓉於是告诉他: 「你请便吧,别在这里教人触景伤情了!」 方蓉把兴亚送到门口,又对他讲: 「我姊这人有道德洁癖,我看她和沈庭辉之间已经死当了!这样也好,我去 追沈庭辉!我才不在乎他骗过我还是做过多少坏事!」 兴亚听了心中又是一喜,向空中挥出一拳,赞赏说道: 「对呀!这太巧妙了!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你和沈庭辉才真正是天生一对!」 「怎么说?」 方蓉两眼发春又发光。 「都是天生超级玩家啊!而且我相信,你有本事教他服服贴贴拜倒在你的高 跟鞋下!」 兴亚的用意,不过是想利用她加入搅局的行列而巳。拆散沈庭辉和方苔,促 成沈庭轩,方蓉的加入也是一个力量! 「真的?你真的这么认为?」 方蓉大感振奋,想起沈庭辉的英俊倜傥,不禁面泛桃花、春心荡漾…… ★ ★ ★ 方蓉送走兴亚回到室内,看见方苔正对着电话大发脾气: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需要我讲德文还是西班牙文?我不想见你,也不想和 你讲话!」 几句话气呼呼地说完,又把电话重重挂掉。 「你在对谁发脾气啊?」 方蓉问了一句,随即又领悟道: 「噢,我知道了,是沈庭辉对不对?」 「不许你提他,不许你接电话,听见了没有?」 方苔严厉下达命令後,便把电话电源拉掉,躲回自己的房间里去。 方蓉等她关了房门,又把电源给接了回去,一边咕哝税: 「哼,你不想理他,我可想他想得发疯!」 果然没几秒钟,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苔苔吗?你究竟什么事不高兴……」 沈庭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方蓉用娇媚的语调告诉他道: 「庭辉哥,我是方蓉,我姊她不理你了,她不会来听电话的。」 「你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吗?是不是我这两天冷落她了?公司这两天忽然有很 多事 把我绑得透不过气来,我晚餐还没吃呢!她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生这么大 气?」 「哦?庭辉哥,你到现在还没吃晚饭?都可以吃消夜了吔?这样吧,你请我 吃消夜,我把我姊姊的事告诉你!」 方蓉软硬兼施非常得意。 「这……好吧,我这就过去接你。」 庭辉答应了,又有些欲言又止。方蓉可管不了那么多,兴高采烈回房去换了 衣服、补了妆,替自己喷洒最浓郁的香水,然後到住宅大厦的门口等着沈庭辉。 在附近一个庭园啤酒屋里,他们对桌而坐,一个心神不宁,一个心神荡漾, 显然都意不在当前佳肴美酒! 「蓉蓉,喜欢什么菜尽管点,不要客气。」 庭辉虽然心急如焚,仍是极有耐心地招待着方蓉。 「庭辉哥,你说这话有没有言不由衷?难道你不希望我赶快把事情告诉你? 难道你不想赶快去找我姊姊?」 说着,同时尽情享受昂贵的珍珠小卷和草虾沙拉。 庭辉无奈苦笑: 「我不能这么现实,顾着处理自己的事,把你和一桌菜丢在这里就走掉,是 不 是?」 「庭辉哥,你真体贴、真好!我姊如果真的还对你挑剔别的,就是她自己没 福气!」 「不,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她会对我愈来愈不满意,但是我绝对不会因为 这样而退缩!我不会退缩,也不会放弃,因为我可以改变!」 庭辉情真意切告诉方蓉。 「哦?听你这么讲,黄兴亚说的那些话好像不纯然是空穴来风、子虚乌有, 而是真有其事?」 方蓉停下筷子,认真地沉吟着。 「兴亚?兴亚说我怎么样?」 庭辉听了大大一愣,怎么也想不到兴亚会在背後搬神弄鬼出卖他! 「他呀,总而言之,他说你形象不好!本来我姊姊已经够生气了,他又说一 些火上浇油的话,把她气坏了!」 「苔苔生气些什么?黄兴亚又说了些什么?」 「到底怎么一回事我也还不能完全搞清楚!反正兴亚说,你不仅骗了我姊, 连我都有份!兴亚说,原先你们安排介绍我姊给你弟弟,但你看上了我姊,就冒 名去认识我姊,然後又找我出来应付你那宝贝弟弟。兴亚说,这一切都是你主使 的!」 方蓉一古脑全说了出来。 沈庭辉在这一刹那间简直惊呆了!这一瞬间,他才能完完全全确认他己被黄 兴亚所出卖! 「可恶!可恶!这个忘恩负义的走狗!」 庭辉捶着桌面,紧紧捏着拳头低吼! 方蓉见他十分激忿,立即好言好语安慰道: 「庭辉哥,你不用这么生气,就算这些事都是真的,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 了!每个人的观念不一样,勉强别人来认同自己的观念是没有用的!」 方蓉的用意在於告诉庭辉,她与他的观念是一样的,她能够认同他的做法, 然而庭辉在乎的当然不是她,而是方苔!听了她的话,反而愁眉不展道: 「你想苔苔会这样想吗?我认为她已经把我打下十八层地狱了!」 方蓉再也压不下自己的满腹酸气,乾脆就说: 「对啦,关於这一点,我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你!我姊是那种一只死老 鼠可以臭翻一条街的人,想要把局面扳回来,很难很难哦!」 庭辉听了,不再出声,只是满睑阴霾地坐着,只等方蓉把这顿痛苦的晚餐结 束掉。 方蓉自己又吃了一会儿,乾脆说: 「庭辉哥,我看你吃也吃不下,坐也坐不住,还是去找我姊好好谈一下吧, 就算大吵一场也得去面对!我呢,就在这里一个人慢慢磨,反正我也不想回去看 到你们在吵嘴,家里都没人,你们可以把话都痛痛快快讲清楚!哪,这是我家的 钥匙,如果没有它,你大概别想我姊会让你进门!」 方蓉把钥匙给了沈庭辉,果真一个人留在啤酒屋细嚼慢咽。她所细嚼慢咽的, 不只是珍珠小卷这些海鲜美味,还有方苔和沈庭辉之间势不可免的爆发性争执! 想起这点,她就更觉津津有味了! 沈庭辉来到方家门外,不禁有些情怯,但还是开门进去,找到方苔在楼中楼 上的房间,轻轻敲着房门。 方苔万万想不到是庭辉登堂入室,在开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反身就要再把 房门板上,好在庭挥反应矫捷,还是抢进她的房间里去。 方苔旧怨新恨全都翻上心头,不禁指著他大駡: 「你出去!你凭什么闯到我房间里来!」 庭辉自然是屹立不动,方苔又咆哮大喊: 「沈庭辉,你是个卑鄙小人!伪君子!你凭什么闯进来?你什么坏事都做得 出来!」 庭辉不等她骂完,一把搂住她,大声地告诉她: 「我为什么不能进你的房间?我要娶你,我爱你!因为我爱你!我想做的最 大一件坏事就是要娶你!」 方苔听了大怒,伸手挥出一巴掌;,热辣辣打在沈庭辉左边脸颊上,同时骂 道: 「你无耻!无耻!」 庭辉对那无情一掌似乎浑无感觉,仍是抓住她不放,激狂痴迷地大声告诉她 说: 「是!我是卑鄙!我是无耻!这一切,都是为了爱你!你懂不懂?懂不懂?」 「呸!沈庭辉,你根本不配说爱这个字!你只是在亵渎爱情、侮辱爱情!糟 蹋爱情!你放开我!你的手即使用强酸消毒一万次也不要来碰我!」 方苔奋力只想挣脱庭辉的怀抱,无奈只是徒劳无功,庭辉就是不放开她。 「听我说,方苔,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圣人,我甚至比一般的人还犯过更多的 错,做过更多的坏事,我是一个通不过你这种好女孩的道德批判的,百分之一百 的浪子!但是请你相信我,自从我认识你,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沈庭辉了!」 「你不是过去那个沈庭辉?那么你是不是那个冒充别人、盗名欺世的沈庭辉? 你说、你说!」 方苔满腹委屈和失望的泪水终於成串滚落下来。庭辉见了大为不忍,放下声 调来苦叹一口气,才温柔说道: 「苔苔,我承认当时有过一念之差,才造成今天的遗憾和误解!我绝对不是 蓄意要欺骗你!当时兴亚突然就自做主意把我介绍给你——」 方苔不等他说完,抢白道: 「别把责任推给黄兴亚!你难道不是一个能够掌控全局的男人,连自己的行 事原则和人格都任由一个小小的属下去颠覆摆布?」 「我承认那时我没有坚持、没有说明,我被你吸引得在那一瞬间无法掌控自 己的理性而让罪恶乘虚而入,让兴亚牵着鼻子走!而那过程,也不过是那短短几 秒钟的失控所造成!苔苔,除了那件事,我对你是真心真意的!我绝对不是故意 入局,存心欺骗你!」 「你没有存心骗我?那么方蓉的事呢?如果你已经有了罪恶感,为什么又要 安排另外一个骗局,把她也拖下水?」 方苔咄咄逼问,这地步,真教沈庭辉无词以对!因为他不想再把过去推诿到 黄兴亚身上,他得好汉做事好汉当! 「苔苔,那些事,我求你别咬住不放!我纵然有一千个不是,总而言之也是 因为爱你,不想失去你!原谅我!能不能原谅我?」 庭辉说完,把方苔紧紧拥在胸口,情意绵绵地用唇去轻吻她的额头和鬓边。 那吻触多醉人!那轻声细语多温柔!那心爱男人的气息和体温多教叫入迷恋 悸动! 可是,她的感情想依附他、抓牢他:她的自尊和理智却鞭笞她、刺醒地,教 她把他推拒,将他离弃! 到底,她还是推开了他,绝情地告诉他: 「我不能漠视这一切,也无法淡然处之,我不能原谅你!你走!你走吧!」 「苔苔,你真的这么顽固?我的解释一句都听不进去?」 泪水浮上了沈庭辉的眼眶,他的神态只有痛心疾首可以形容。 「什么叫解释?想把黑布漂白,就叫做解释?」 她凌厉的眼光射向他,泪光中闪烁着绝望。 「那么,你是说,我们之间,结束了?」 沈庭辉颓然放松了身上每一个紧绷的神经和细胞,失魂落魄地问。 方苔没有回答、也没有承认,眼睛不再看他,把脸偏向一边,做出请他离开 的表情。 沈庭辉沉默许久,终於长叹一口气,喃喃感慨而说: 「人间或许已经没有真爱,也或许,我不是那幸运的人。」 他依依不舍看着方苔好一会儿,又悲伤说道: 「或许,最正确的理由是,你发现我只是庭轩的影子,只是他的仿冒品!这 个拙劣的仿冒品当然远远不能符合你的标准和期望!是的,你要的是挂着注册商 标的正品,不是我!是我错了,而且不自量力、一错再错!无论再怎么努力,也 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次级品、冒牌货!我凭什么要求你的原谅,请求你降格以 求呢?」 他努力想把眼泪咽回去,但显然又抵挡不了自己的脆弱!於是,他只有赶紧 离开了她的房间,让自己在她面前消失! 他走了。 她靠在门板上心碎痛哭。她怎么知道,他离去的脚步就像走向死亡那么艰难、 那么痛苦!因为他的心里正在为自己诵念一悼歌: 像我这样一个男人, 如此龌龊如此可耻, 残生注定是失落与孤独……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