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冬天的白昼总是特别短暂,不到六点便灰蒙一片。 天空降下细细雨丝,增添冷意,街道上的造价不禁拉拢衣襟,快速行走。 穿着墨绿风衣撑着红色雨伞,打扮前卫的女子,除却肩上的包之外,还拎着一 个超大纸袋,看起来颇有分量。 正当她踏进骑楼时,包内的手机蓦然响起,她惊得手忙脚乱,收伞、放下纸袋、 翻包拿手机,动作慌乱。 “完了、完了、完了……”华巧卉一边翻找一边嚷嚷,好不容易拿出手机,看 见上头的来电显示,她手一顿,脑中闪过要接起电话的念头而已,手机铃声便戛然 而止。 “啊啊啊,完蛋了啊!”她先是一愣,接着对着手机放声尖叫。 当机立断地把手机丢进包里,拎起纸袋匆匆踏进大楼内,直奔电梯所在,急促 地按下上楼键,迫不及待冲时里头。 电梯将好送到欲达楼层,才刚踏出电梯,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立刻加快 脚步,往魏敬尧办公室冲去。 “华小姐回来了,快让开!”魏敬尧的助理看见她如同看见救星。 华巧卉无暇顾及其他员工对她说了什么,往魏敬尧办公室冲路上,看见墙上的 时钟,时针走向五和六的中间。 她暗暗叫糟。 “叩叩。”敲两下紧闭的办公室门,没有得到进放的许可,她不禁犹豫了一会 儿。 “老大开完会就这样了,没关系。”魏敬尧的助理这么说,但华巧卉却怀疑他 在唬她!“老大,华小姐回来了。” 不等她反应,助理替她再敲两下门后推开,将她送进去。 门在她身后合上,抬头,即看见坐在办公桌前的魏敬尧,手里拿着手机,正准 备按下快速键1 。 他正迎视着她,唇抿紧,面无表情得像一尊雕像。 竟然没有立刻问她去哪里,不像这两个月来的相处,大吵大闹像个孩子似的扑 上来……看来重回工作场合虽未找回他失去的记忆,但倒是找回他原本的沉着冷静, 也代表面无表情的他是真的很生气啊! “那个……我以为很快就会回来,没想到找东西花了一点时间,还有路上有点 塞车,出租车司机不认得路多绕了一会儿。”华巧卉先笑,笑得尴尬讨好,小心地 避开他的视线,拎着纸袋走向沙发,向他解释自己今天的行程。 “回来的时候经过陈叔的点心店,陈叔你一定不记得,是以前你家的点心师傅, 你最爱他的烧卖和蒸饺,自从你出国念书、先生夫人决心移民遣散大家后,陈叔就 开店做起了生意,生意很不错。” 她从纸袋中取出数个外带盒,热腾腾的,冒着热气。 “我想你会喜欢,忍不住就下车买了。”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魏敬尧敛了敛眼,平缓急促的呼吸,但是该死,蒜味酱 油加辣椒的香味,这味道他太熟悉了,还真的很怀念。 陈叔做的港式点心是他吃过最地道的,从小吃到大,可恶,她记得他喜欢什么, 还特地找来他以前最爱吃的东西,还叫他嘴角不受控制地上场。 “少爷……”华巧卉准备好一桌食物,回头,仍看见他坐在原位,“你还在生 气哦?” “当然生气,我说过不要叫我少爷。”嘴里说生气,但表情可不是,上扬的嘴 角明显就很开心。“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不说一声跑得不见人影,打你手机也 不接,为什么出去不跟我说一声?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不原谅你。” 他两点结束一个无聊的简报会议,回到办公室时,没看见应该在办公室等待的 女人,顿时焦虑不已。 想是不是回到公司后,他很快地上手处理工作,让她认为他不需要她了,所以 偷偷离开,没有说一声就走,因为不想让他挽留。 握着她肩膀的手,捏痛了她。 但华巧卉没有喊疼,只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因为他凝望的眼神,透着愤怒, 焦急,还有恐惧。 他还是没有想起来,他还是对现在的人事物感到陌生,他还是……依赖她。 “对不起,没有跟你说一声就跑出去,下次不会了。”她道歉,知道自己的行 为让他难过了,明明知道他依赖她,却天真地以为离开一下下没有关系,真是大笨 蛋。 “没有下次!”魏敬尧重申、强调、眼睛瞪得老大,她休想离开他的视线, “你想都不要给我想走,乖乖待在这里!”他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霸道的命令。 听他这么说,华巧卉完全不意外,温温地微笑,抚着他有脸,轻声响应,“好。” 这么简单就说好? 魏敬尧看着她,想她无可奈何的语气,顺着他的意,比照他的愤怒独占,让他 突然觉得,怎么立场对调了? 以往都是女伴抱怨找不到他人,埋怨他无法陪伴在身边,希望想见他时就能够 看见他,一天打N 通电话给他,可他一向觉得那样的关系太过黏腻,不爱随时被人 监控的感觉。 但他现在却对她做了自己最讨厌的事,他……干吗这样? “点心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你帮你倒温水。” 先把他拖到沙发坐下,在他掌心塞了双筷子,接着走向他办公桌,拿起摆在上 头的水杯,因为摸到杯子传来的冰凉触感发现他喝冰水,对他微微皱眉,直接加入 热水让冰水变成温水。 她关心体贴的举动,让魏敬尧的心蓦然一阵紧缩。 突然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小心翼翼——因为没有安全感,怕她会远离,原来他先 前对待女友们的方式,让她们没有安全感,难怪在他落魄狼狈时,全一溜烟跑了。 游戏人间的态度,难怪大家表面上爱他,但背地里却恨他。 一股冲动让他走向她,阻止她继续装忙掩饰尴尬的举动。 “对不起。”从背后抱住她,靠着她肩膀,轻声在她耳边说出自己的愧疚。 就只有这简单的三个字,他无法多解释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而道歉,是他超烂的 态度,还是他没有道理她紧迫盯人,抑或……别的? “咦?没关系了……”华巧卉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对她道歉,说了 对不起?对哦!“你为什么说对不起?” 魏敬尧是不道歉的,她何德何能,竟然得到他这么珍贵的道歉,而且还这么莫 名其妙。 “因为我对你发脾气,我的错,对不起。”他不应该跟一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 女人发脾气,她从来没有离开……正因为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当他找不到人时,才 会心焦不已。 “我开完会回办公室,正想找你去吃饭,但是你不在,没有人知道你去哪里, 只知道你说拿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你的手机不接,我打了很多通,还以为你不想接 我电话。”他缓缓诉说内心的不安。“你一句话都没说就走,我以为你厌倦我了, 照顾我很麻烦,我知道我是个很麻烦的伤员。” 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装可爱,装无辜,夸张地搂着她,孩子气地抱怨,反而 像一个受伤的男人,低落地诉说心事。 这个也不是她所知的魏敬尧啊!改走忧郁路线太让人心疼了,会忍不住想给他 一个抱抱,以至于没有挣扎叫他不要抱着她。 “我太焦急,急着想找到你,但是找不到,结果忍不住发脾气,每个靠近我的 人都扫到台风尾,我的烂脾气让所有人吃苦,大概是因为我太依赖你,不能没有你。” 这……算是情话吗?不算吧!华巧卉怔愣了一会儿,告诉自己不要当真了,他 还没恢复记忆,血块没有消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巧卉,你对我太重要了。”收拢双臂,环抱得更紧。 都抱得这么紧了,她也没有反抗挣扎,可他却在发抖。 “我只是出去一下下而已,保证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不会不跟你说一声就出去, 让你找不到人,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我没听见手机响了,等到后来听到要接的 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在法国很少用到手机……” “好嘛,我答应你,你的电话我一定会接。”不禁心疼,原本就对他温和的语 调注入了女性温柔,像是安抚情人的口吻,伸手抚摸靠在她肩膀的脸。“这样你可 以放心了吧?”感觉掌心抚着的脸,上下点了两下。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魏敬尧勾起唇角,扬起一抹诡谲的笑。 她未如过去两个月来,一被他缠上便极力挣扎,反而顺从地让他搂着——原来 如此,她对这种疗伤系的男人没有抵抗力啊。 “你去哪了?”理解放手和适度的空间是一回事,但还是要搞清楚,他前脚去 开会,她后脚跟着离开是为了啥鬼,还一走就是一整个下午,让他找不到人。 “你前两天突然问起以前的你是什么样子,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今天一早才想到,有个东西在家里,你应该记得吧。”经他一提华巧卉才想起,特 地跑回家翻箱倒柜寻找的东西,是要带给他的。 离开他怀抱,牵着他走向沙发,催促着他快点吃点心,接着从她拎来的超大纸 袋中取出体积最大的——尘封已久的旧相簿。 厚厚的一大本分量可观,她将它摆在沙发上,顺势侧坐,正要翻阅时才想到, “还不到下班时间,你忙完了吗?” “忙完了。”因为一开完会找不到她,他就像吃了炸药,四处盯进度转移注意 力的结果,是让预定六点才完成的大小事,提着到四点结束。 那应该是他底下的员工度过最漫长痛苦的工作时间吧。 “那好。”既然不会耽误到工作,华巧卉便放心了。“先生和夫人移民瑞士的 时候,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那时候你人也不在国内,事后收拾工作是我爸爸处理 的,你们一家人很喜欢拍照,这一本相簿是不小心留下来的。我爸爸收藏在现在的 家,想改天送到瑞士给先生和夫人,但新的生意太忙了,他一起抽不出时间,就这 么摆着,一摆好多年。” 魏敬尧闻言嘴角轻颤,忍住想反驳的冲动,不是他们一家很喜欢拍照,是他老 妈很爱拍,还强迫老爸合作,偏偏他老爸宠老婆,不管他情不情愿,硬是强迫儿子 参与,满足老妈的拍照欲。 照片太多了,多到家里有一间特别摆放相簿的储藏室,想必是搬家打包时遗漏, 他那个迷糊的老妈应该没有发现少了一本相簿吧。 “少爷……不对,敬尧。”她才刚改口,立刻被魏敬尧狠瞪的眼神修正称呼方 式。 “什么事?”对于她误时务地改口,他感到满意,举筷夹起一颗鲜虾烧卖,送 到她嘴边作为犒赏。 看她张口吃下自己喂的食物,魏敬尧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原来喂食这么有情 趣?以前从来没有试过,往后绝对要继续维持。 “你不记得了,也许过一阵子血块消失你就会想起一切,到时候,说不定你将 不记得这几个月的点点滴滴,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你不会知道你给我多大的勇气, 让我下定决心。” 她笑得好可爱……好,是要他眼中很可爱,一副害羞腼腆的模样,说着他给她 莫大的勇气,让他忍不住想……慢着! 他疑惑皱眉,不敢相信地问:“我给你勇气?真的假的?” 这跟失不失忆无关,他是真的没有印象,自己曾经对她好过,对她说过任何一 句温和的话吗? 没有吧!虽然不想承认,但以前的魏敬尧,根本就是个混蛋! “当然是真的。”华巧卉看着他的眼,肯定地回答。 打开相簿,对他诉说,他在无意间改变她一生的故事,告诉他,她所知的魏敬 尧,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深夜时刻,魏敬尧仍未入睡。 他待在书房内,审视从公司带回来的工作,两个月未进公司,许多决策需要处 理,很多信件要回。 当他处理完最后一份MAIL时,已经三点了。 疲惫地捏捏眉头,揉揉酸涩的眼,通常夜半工作时,他会喝一杯威士忌犒赏自 己,然后冲个澡,把自己抛时柔软的床上,定时四小时,在早上七点半醒来。 绕出书房走向客厅,那里有一个小巧的吧台,收藏他最爱的酒。 一边倒酒,一边看向显得凌乱的客厅,抱枕并未摆在沙发上,反而在地毯上随 意堆放,魏敬尧看到这情形,只是笑,并未觉得碍眼地上前将抱枕放回原来的位置 上。 以往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允许的,要自己的房子干净、整齐,看不出生活的 痕迹像一座样品屋,除了董亦河之外,他从不带人回来,这是很私人的空间,不允 许别人擅入。 你生来就是要求完美。 在环视他不复以往的屋子时,华巧卉低沉沙哑的嗓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轻啜一口不加冰稀释的威士忌,魏敬尧任凭自己神游,看着亲手打造的房子渐 渐染上生活感。 客厅的矮几上,摆着一蓝一红的马克杯,蓝色是他,红色是她,这对杯绝对不 是他的风格,但却是她的。 想到华巧卉,他便不禁想笑,她设计打扮前卫,用力大胆,然而个性却非常单 纯。 单纯的她,只为他着想。 他想起傍晚时在办公室的情景——坐在她身边,看她谨慎地翻开相簿,那慎重 的表情取悦了他,让他不禁笑出声来。 翻开相簿第一页即看见戴着学士帽的他,以及董亦河,他们从大一斗到大三, 直到大四才变成朋友,情比手足的好兄弟。 “是你大学毕业,出国念硕士前夕拍的。”华巧卉继续翻阅相簿,一边解说: “这是你的欢送会,那天家里来了好多人,都是你的朋友,在游泳池旁开的PARTY , 那天玩得很晚,有热闹,大家都舍不得你。” 熟悉的背景是他从小长大的家,他在美国的出生,七岁随同调职的父亲回国, 落脚在这座为母亲打造的庄园。 泳池畔种植了一整排玫瑰,每到花期,都是会开出硕大的艳红玫瑰,散发迷人 的香气,他还记得夜半时分走过池畔,都是会闻到那股香气。 但是照片中环绕在他身边的人,他却很陌生。 记忆恢复了,魏敬尧却想不起这场欢送他出国的PARTY ,除了董亦河之外其他 人的脸,或者是其中一个人的名字。 他有跟其中任何一个人保持联络吗? 十年过去再回头看当年的自己,他只想皱 眉。 “大家都喜欢你,想成为你的朋友,到现在也是。” 但是在华巧卉眼中,她却不觉得他肤浅可悲,正面的态度告诉他,他受人欢迎。 可他受人欢迎的条件是什么?因为他有个有钱的老爸吧! 而他自傲的条件又是什么?还是因为有个有钱的老爸啊,有什么是他天生就拥 有、让人喜欢的? 想到此,魏敬尧不禁冷汗涔涔,像他这种人,巧卉看得上吗? “你做事情要求完美,出门在外也一样,绝对不会让自己难看。”她指着他在 PARTY 中的穿着,白色衬衫配黑色长裤,从头到脚无一不是名牌,而且还是非常贵 的品牌。 她用这么好听的话,“要求完美”来形容他的虚荣。 “正因为你要求完美,所以你从来不轻易夸奖别人。”华巧卉细细诉说,因为 回忆而笑意盈盈。“我头一回听你夸奖我,你不知道那给我多大信心,我原本没什 么信心的,你不经心的鼓励让我下定决心,出国念设计。” 照片一页页翻阅,狂欢的男女中,偶尔看见一个瘦小黝黑的身影穿插其间。 焦距没对准画面不是很清晰,但依稀可以看见是个女孩,与派对里的男女格格 不入,她并不是参与派对的人,而在餐台收拾餐具,补充食物。 “那是我,那时候快十六岁,初中后就再也没有长高过,永远的一五五。”看 他视线停留在当年的她身上,华巧卉笑着解释。 看着照片,魏敬尧喉头一阵紧缩。 他正在狂欢中,而她却在一旁当服务生,这种感觉差劲透了。 “我夸奖过你?我不记得了。”这不是假装失忆,而是魏敬尧真的不记得自己 曾经对她好过,连讲话都懒,哪有可能? 他从来不理会不起眼的司机女儿,就算母亲对她疼爱有加,嘱咐他多加关照, 他也嗤之以鼻,不屑理会。 因为他只跟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大眼美女交往,完全忽略她。出国那几年, 偶尔与母亲通话,会听见母亲提起她的近况,他只知道,她十八岁去法国念服装, 不到三年,就完成学业开始实习,做跟时尚相关的工作,她有才华,跟一流设计师 合作……他对她这些年来了解,就只有这短短的只字片语。 “那天大家玩得很疯,不知道是谁把你的衣服弄脏了,你很生气,说绝对不原 谅那个人,因为你很喜欢那件衬衫。” 喔,这件事情他倒记得,因为他还蛮爱那件手工衬衫的,不知被哪个冒失鬼泼 到红酒,打坏那晚的心情。 “那是我做的,学校的作业。”华巧卉笑答,让魏敬尧吓了跳。 “是这件?十五六岁就做出这样的成品?”他不敢相信地指着照片上自己,十 年前的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白色衬衫,竟然是她的作品! “夫人说你一起以为那是她从哪个设计师工作室买回来的。我念家政系,高一 的时候,老师便建议我深造,建议我去念巴黎那间设计学校,我不觉得自己有设计 的才能,也一起以为夫人是在安慰我、鼓励我,直到那一天从你口中听见,我才真 的相信,我大概真的有才能走服装这一条路吧。” “那也不算真正地夸奖你吧……”魏敬尧表面很平静,其实内心惊叫不已,太 意外了,想到不到竟然是在那种情况下夸她,那算夸吗? “但是鼓励到我了。”华巧卉认定,那种真实的反应是最棒的赞美。“不知道 为什么,因为你一句话,我就觉得勇气百倍,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天,敬尧, 你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你改变了我的人生。” 魏敬尧心情很复杂。 在这场车祸之前他们没有交集,他出国前两人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真正 说话的次数不多,他根本不记得曾给她什么好回忆,甚至斥责过要她离他远一点, 说她碍眼、但她却……因为他当年一句无心的话,感激涕零。 “所以你才会一直陪着我吗?”明明多年未见,但父母一通电话请托,她立刻 飞奔而来,放下她努力多年的成果,陪他度过失忆后的茫然无措、“这么容易放弃 你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机会,陪着一个失忆又行动不便的人,一待两个月,除了恩 情之外,没有别的?” 最最不想从她口中听见,她顺着他、哄着他,都是因为恩情。 “敬尧,你是个会让人想亲近的人,就算你脾气不好,很难相处,但是想跟你 做朋友,成为你友人圈中一分子的人,多得不胜枚举。”华巧卉想她所说的大概就 是校园中最拉风的那一群人,他们很会玩,而且会对人开恶劣的玩笑,做一些伤害 别人的事情,但被他们伤害的人,还是会抱着想成为他们一分子的想法,示好接近。 而这群人中会有一个中心人物,必须得到这个人的认可,才能成为群体中的一 分子,魏敬尧就是做这个决策的核心人物。 “我也是。”她不能否认,从以前到现在,都想成为他眼中特别的人,现在的 她,正是他很特别、很重要的人,哪怕时间短暂。“可惜我一直都不是有趣的女生。” 魏敬尧记得华巧卉说自己不是有趣的女生时,脸上带着微微苦涩的表情。 酒杯中的琥珀色反映出他的面色凝重,因为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栽得这么惨,会 因为爱情无所适从。 他被喜欢的人崇拜依赖,因为他一句无尽的话语立定志向,他满心感动,因为 她的崇拜而全身战栗不已。 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过,比签下数百万的合约还要让他觉得爽快,希望能这一 辈子拥有……她的崇拜依赖。 但是,这能维持多久? 握着酒杯的手因为使劲而泛白,一口气喝光杯中的酒,随手摆在吧台上,顾不 得没清理,他脚步仓促,走向主卧房——她不在这里。 脚步一旋,他往小廊反方向走,来到屋中唯一的一间客房。 轻轻一推,门便被他打开了。 华巧卉,她就在这里,安然睡在客房床上。 魏敬尧无声走进客房,轻轻落坐在床沿,看着她熟睡的脸庞,不自觉地,原本 凝重的表情转为温柔。 “真是单纯的……笨蛋,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就算是我,也不应该这么信任。” 伸指抚上她的小脸,心情五味杂陈。 应该要为对他无防备而开心才是,她跟一个男人同住,却没有想到睡了要将房 门上锁,就这么信任他不会乱来。 可都两个月了,他每天都乱来,她怎么还学不乖呢?这么单纯地为一个不把她 放在心上的人一句话,牵念多年。 “这么笨,我可要好好看着你,不被别人骗走才行。” 连人带被,将熟睡的她抱出客房,走向自己的房间,将她摆放在他床上,他动 作轻巧,因为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无论他如何缠着她、硬件要她跟自己同睡一张 床,她总会在他睡着后回到客房,接着他就会醒来,再把她抓回来,每一天皆是如 此。 快速脱下身上的衣物,躺在她身边,趁她睡熟,四肢如八爪章鱼般缠上她,如 此缠抱不够,再亲吻她紧闭的唇。 “我想了一晚,想到失眠。”魏敬尧捧着她的脸,一吻再吻,将她吻醒,迷迷 糊糊地睁开眼睛。 “敬尧……”华巧卉仍睡意不减,对于豆腐被吃光一事感到很习惯了。“你做 噩梦啦?乖,那只是梦而已……”话还没说完,又闭上眼睛睡着了,看来真的很困。 魏敬尧不禁失笑,任凭她在怀中睡熟,但是细碎的吻仍未停,一个接一个,落 在她额上、脸上。 “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喜欢到没抱着你、吻着你,不得好眠?”忍不住伸指轻 点她略圆的脸颊,笑出声来。“在我身边也睡得这么香甜……唔,因为我无心的一 句话立定志向,巧卉,你应该很爱我吧?” 可无论他怎么追问,她就是不回答,想想,清醒时她都避开他的视线了,何苦 为难一个在他怀中睡死的女人? 无所谓,反正他已经决定了,要把她留在身边,留住她所有的信赖崇拜。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