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翌日,我本来准备捂住被单哪也不去,在家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可是 卢佳逸却硬拉着我一起到超市买苹果汁和感冒药。 我裹着卢佳逸送的温暖的羊毛围巾立在落地窗背后。 对面的街道上大雪铺天盖地,站在雪地里的是我曾经深爱的男孩。他依旧面 色苍白、神情冷淡,我以为和他之间不过隔了一条马路的距离,却没想到这距离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蔓延成了天河,如楚河汉界般不可跨越。 祁恒没有看见我,他穿一件深咖啡色的连帽大衣,随意的仔裤,独自一人靠 在乐器店的橱窗外,身边安静地躺着吉他。他右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左手拿着一 只汉堡一口一口地吃着,表情淡漠,犹如嚼蜡。他就这么站在雪地里,像个寂寞 冷然的浪人,一直在等待有个人来把温暖指给他看。而我却躲得远远的,不愿靠 近、不敢靠近,也不能靠近。是我轻易地拥有了本该是他的幸福。他本该像于帆 一样有显赫的地位,本该有属于有钱人的无忧的童年。 “…要…过去吗?”卢佳逸的声音显得茫然。 我回过神来,发现脸上像有虫子爬过,痒痒的,伸出手轻拭下来,原来不知 不觉间泪腺运转了。我仍看着祁恒,用手抹了抹泪眼,说:“不用了。” 卢佳逸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知道他看到祁恒比我还难受,因为 他的眼神从没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过。 然后我们开始沉默,彼此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来充盈剩下的时间,于是决定 各自回家。 跟卢佳逸分开后我并没有直接回家,突然好想看看从前和祁恒一起走过无数 次的那条路。 路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6-11的木瓜奶早已不在了。但这里的一切仍有着悄 然的魅力,把我留了下来,让我打着哆嗦却不想离开。 我轻轻脱下自己的羊绒外套,一阵冷空气袭得身体彻骨的寒,干冽的冷风从 我的袖口、领口往里钻,一直凉到骨髓里。我瑟瑟发抖着蹲下来,用双手抱住膝 盖,这才感觉呼吸有些畅快。 空气中的水蒸气凝结成冰晶,被月光笼罩着。无数小小的冰砂在空气中飞舞, 像钻石一样耀眼,闪闪发光。头顶上的繁星还像当初那么亮,如果它们全都掉下 来,会是永远也扫不完的精灵。我闭上眼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过嘴角,滴 落在白垲垲的雪地里。 有很多事,我们无能为力。 渐渐地,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颤抖,手脚冰凉,冷得近乎麻木,血液无法 正常循环到四肢的神经。头脑晕眩,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直到实在无法睁 开…… 再醒来的时候,我的周围全是一片白,雪一样的白。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 单,白色的护士服。 “你醒了!好些了吗?”穿护士服的女孩亲切地问。 “嗯。”我坐起来,用手揉着太阳穴。 “你这是受凉了,过两天就没事了,刚才医生过来跟你输了液……” “他呢?”我突然打断她。 “嗯?哦,他去给你买粥了。”护士想了想,微笑着答。 “哦,谢谢。”我浅浅一笑。 “那你休息,我先出去了。”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昨晚,我恍惚记得是卢佳逸用自己或许不宽广但绝对温暖的怀抱,将我紧紧 裹住送到这里的。熟悉的怀抱,让我如初生的婴儿般安心睡去。 护士出去不到5 分钟,卢佳逸就进来了。他把手中的芙蓉蛋花粥递给我,在 床边坐下。 “如果觉得这样自虐会好过一点,我不阻止你,但是下次记得在晕倒之前先 拨通我的手机。”他看着我温柔地说。 “对不起。”我低下头,眼眶开始微微发热。 “傻瓜,快吃吧。”卢佳逸轻轻把我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 我不再说什么,听话地拿起汤匙大口吃粥。 “老婆!我从来都没有夸过你漂亮吗?”卢佳逸突然问。 “嗯!!”我看着他重重地点头。 他似乎有点不相信:“真的?那不好意思哦!”然后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 故作认真地说:“你好漂亮!” “呵呵,你才发现啊!”我不好意思地搓搓被子。 “我很爱你。”他紧接着特别煽情地说。 “嗯,嗯,我也是!” 他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切,我爱你爱得神魂颠倒,可你爱我爱得一塌糊涂。”卢佳逸不屑地撇撇 嘴。 “喂,我是病号耶,你还想我再多光顾医院几次吗?!”我假装凶巴巴。 卢佳逸笑,不说话。他微微扬了扬下巴,一直看着我,眼神变得不可捉摸, 最后变得释然。 他起身,仍然笑着说:“我让护士给你哥打过电话,他马上到,我就先走了。” 然后摸摸我的头,轻声说:“老婆,再见了。” 目送着卢佳逸走到门边,带门出去,我心里突然涌上一阵莫名的忧伤。现在 回想起来,那也许就是恋人间的心有灵犀吧。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