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在出租车上,我打开了卢佳逸留下的那份“分手礼物”,是一盒许德记的老 婆饼,上面安静地躺着一张小卡片:因为天,海才显得不够蓝因为灯,黑夜才显 得不够暗淡因为你,我的生活才显得不够完整老婆,永别了! 卡片右下角的地方还画了一只鸟,虽然画变了形,但我知道它是什么。我的 心像被一记重锤击中,痛到浑身无力,痛到完全透不过气,但我没有哭,根本哭 不出来,眼睛像一口干涸的枯井,空洞得没有一滴泪水。我惊讶自己会如此铁石 心肠,竟然吝啬到不愿最后为他哭一场! 我的手机响了。 “喂…”我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子菲!”是贾晓,我以为她是打来问卢佳逸走了没有的。 “我现在很累,有什么事等——” “祁恒发病了!”贾晓激动地说。 “你说什么?”我这才清醒过来。我差点把祁恒给忘了,还有他的病。 “你快过来,在同济医院。快点!”她说完慌慌张张地挂了。 我一刻不停,迅速赶到了同济医院,妈和王雨晴都在。 “你总算来了,祁恒和于帆马上就要动手术了!”贾晓上前接住我说。 “怎么这么急?”我吃惊地问。 “医生说手术要尽快做,拖得时间越长成功率越低。”王雨晴跟我解释。 “手术有危险吗?”我问。 “只有……七成的把握。”王雨晴担忧地低下头。 “七成?怎么会呢?哥说有百分百的把握啊!”我很激动,贾晓扶住我的肩 膀安慰我。 妈靠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精神很差,双眼无神。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安慰 她:“妈,放心吧,没事的!” 妈也握住我的手,沉声说:“子菲,快去看看他们吧。” 我喉咙哽咽:“妈,你都知道了,对吧?” 妈捏紧我的双手,说“傻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都是妈的孩子,永 远都是妈最亲的人!” “嗯!!”我使劲点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滚…… 为了避免感染,祁恒被隔离在特护病房。我过去的时候,他正穿着绿色条纹 的病号服站在窗户边望外面。淡金色的灰尘在明媚温婉的阳光下飞舞。我敲了两 下门当中的玻璃部分,他回过头,看到我的瞬间脸上绽开了虚弱的笑容。 我示意他走过来,然后用口型一字一句地对他说:“祁恒,你放心,手术一 定会成功的,一定会的……”我一边说眼泪一边不可抑制地往外涌。 我用手捂住嘴,身体颤抖起来,用含糊不清地声音说:“你一定要活着出来, 一定要,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不能了!” 祁恒听不到我说的话,仍然对着我笑。然后他伸出手,贴住玻璃,试图隔着 玻璃擦干我脸上的泪水。最后他用唇语微笑着、慢慢地、对我说:“我…爱…你 ……” 他说了,他终于说了!这句话我等了很久,期盼了很久,整个过程似乎有一 个世纪那么长,而如今我终于等到了,应该可以放纵地流泪了!而我的心却疼得 停不下来。“我也爱你”四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口。这一句我不止一次 对卢佳逸讲过的话原来并不是那么容易说出来的,面对祁恒我竟然感觉力不从心。 我哭得更凶了,只能隔着玻璃轻轻地亲吻祁恒的额头,什么也没再说…… 从祁恒病房离开的路上,我碰到了OMI 和石斑鱼,他们也是来看望祁恒的。 “卢佳逸走了。”OMI 告诉我。 “我知道。” “是吗,昨天我们跟佳逸饯行的时候祁恒还好好的,没想到今天就要送他进 手术室,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祸不单行。”OMI 很沮丧。 我没有说什么。我能说什么呢?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只希望祁恒和于帆 能安全的出来,仅此而已。 快走到于帆的病房时,我听见了安婷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我轻轻走到门口, 不想打扰他们。 安婷趴在于帆的怀里泣不成声,他们周围的气氛透着生离死别的苍凉。于帆 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以前我一直认为于帆和安婷是不会在一起的,他们太相似, 太相似的人会互相排斥。而如今我不再这么认为了,我根本没有资格预言他人的 幸福,我所谓的女人的直觉一点也不灵。 安婷发现我后,直起身子坐好,拿出面巾纸把脸上的泪水抹干。我走过去拍 了拍她的肩,对于帆说:“哥,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和安婷姐很相配,我祝福你 们!” 于帆看了看安婷,低头微笑说:“等我做完手术出来,我们就会定婚了。” “太好了!”我笑。 于帆伸出手,示意我到他身边坐。他说:“子菲,定婚以后我就不能像以前 一样总守在你身边了,你要学会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我打心里讨厌这句话。就好像是曾关心过你的人在跟 你告别,把你像包袱一样优雅地甩开,提醒你以后的路再没有人陪伴,如果想要 活下去就只能自食其力。 “来,进手术室前让我再抱抱你!”于帆张开双臂把我拥进怀里。 我紧紧搂住他,心里比任何时候都凄楚,因为,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像拥 抱过后,我们将天涯陌路! 2003年3 月25日下午3 时18分,两辆担架车一起被推进手术室……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