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张忠良:“如果我否认,那就是骗你。” 王丽珍幽幽地说道:“别说你,连我都有点过意不去,心里酸酸的,感到难受。 毕竟,你们是结发夫妻,还有个孩子,她又是满怀希望地来看你。可是……可是我 也没办法,我们两个女人,只有一个张忠良。这样一来,两个女人注定有一个要失 去你,这就有些弱肉强食的意思在里边,倒霉的只能是她了。唉,爱情,爱情这东 西就是这么自私,容不得第三者分享。所以说,爱情这东西,温柔甜蜜是它,残酷 无情也是它。” 张忠良:“是啊,爱有时会成为一场赌博,它的输赢往往会决定他的一生。这 就是人为什么会在爱情面前徘徊,为什么会一筹莫展的原因,就因它对人生的影响 太大了,大得会让人铤而走险,孤注一掷,把仁义啊,道德啊,良心啊,统统抛到 了九霄云外。今天在咖啡馆的时候,我看你也是泪汪汪的,说明你是有良心的人。 你真的同意我明天早上去送她吗?” 王丽珍已经昏昏欲睡,没有作答。张忠良朝她一看,见她已经睡着,便把她轻 轻放平在床上。然后,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好衣服,很细心地为王丽珍掖好被 子,关了灯,蹑手蹑脚开门出去。 晚上,长江旅社的单间里,张忠良和素芬睡在床上。 素芬喃喃道:“明天我就要走了。这次分手以后,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张忠良:“我想时间不会太长。局势正朝着有利于我方发展。素芬……”素芬: “嗯?”张忠良:“不管以后我回不回得来,你都要带着孩子和妈好好活下去,能 答应吗?”素芬:“为什么要这样说呢?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们都安然无恙,以 后也不会有事的。”张忠良:“世事难料,凡事都要想开一点。万一我不能活着回 来,你不必为我守寡,只管嫁人就是了,只要别亏待抗儿和母亲就行。” 素芬落下泪来,抱着他:“不,你说过的,我们永远同甘苦,共患难,生生世 世都这样好,生生世世都这样幸福……你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就是不回来, 我也不会嫁人的。” “素芬,你就是这点不好,一成不变,死板得很,不知道随机应变……”张忠 良抱紧她,“像你这样的女人太少了。” 素芬的头直往他怀里钻,感到温暖而幸福。张忠良说:“睡吧。”素芬听话地 闭上眼睛。一颗清泪从张忠良眼中滚出来,蜿蜒而下…… 早晨的朝天门码头,江边轮船拥塞,旅客熙来攘往。 张忠良把一只小藤箱交到素芬手里:“一路上要多加小心。”素芬点点头: “你放心。你自己要多保重。”张忠良:“我会的。给你的钱藏好了没有?”素芬 :“藏好了。”张忠良:“上船吧,再见!”素芬一笑:“再见!”两人拥抱。 趁着拥抱的工夫,素芬把厚厚一刀钱塞进张忠良的衣袋。 汽笛长鸣,船离码头。素芬站在甲板上向丈夫挥手,一脉泪泉从她眼窝中送出。 岸上,张忠良一边挥手,一边跟着轮船跑了几步。他心头一酸,眼圈红了,伸手到 衣袋里摸手帕,倏然一惊,摸出来一看,是一刀厚厚的钞票。顿时,眼泪像一条珠 线悬挂下来。张忠良紧追几步,喊道:“素芬!”这时,载着素芬的轮船已经开远。 张忠良看看钞票,又望向轮船,心绪难平。 上海的晒台楼上,素芬在为抗儿试穿新衣。 张母新衣上身,高兴地展示给媳妇:“你看,合不合身?”素芬帮张母把新衣 拉拉挺刮:“妈,蛮好看的,大小正好,颜色也不错。”张母一脸欢喜,“今年过 年总算有新衣裳穿了。” 素芬为抗儿穿好了新衣,问道:“抗儿,爸爸买的衣服喜不喜欢?”抗儿快活 地点点头:“喜欢,抗儿和奶奶都有新衣服,妈有吗?”“妈有衣服,用不着买。” 抗儿又道:“妈都是旧衣服,妈穿新衣服才好看。”张母接口道:“抗儿说得对, 你自己也该买一件的。” 素芬笑笑:“忠良一个人在那边也不容易,我看他身上的穿着还不如在上海时 好,想必他手头不宽裕,就没让他给我买衣服。他给了我不少钱,临上船的时候, 我又悄悄给他放回去了。” 张母坐下来,肯定媳妇的分析:“这倒也是,说不定忠良在那边过得很苦,不 肯对你说,怕你回来告诉我,让我们不放心。这孩子小时候就懂事,长大了什么事 情都自己扛着。你还是把钱留给他好,免得到时回上海,连盘缠都没有。” “这一趟重庆总算没有白去,找到了忠良,以后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素芬在晒台上晾着洗好的衣服,忽然有哭声传来,是阿玉拖着啼哭的平儿来到 晒台。阿玉吓得面色都变了:“不……不好了,抗儿和平儿在外面玩,突然开来一 辆小汽车,把抗儿抢走了!”素芬倒吸一口凉气:“啊?” 一些混乱的脚步和平儿的哭声一起从楼道闪过…… 素芬、张母及紫纶、老木等十多个邻居像一把沙子,往四面撒开去。喊声彼伏 此起:“抗儿!”“抗儿啊!” 素芬迎着一辆辆黑色汽车跑去:“抗儿!你们还我抗儿!”汽车猛打方向盘, 从她面前呼啸而过。失去理智的素芬又奔向另一辆汽车,眼看就要撞上去,吴家祺 将她一把抱住:“素芬,你冷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