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张忠良倏地拔出手枪,对着他的脑门。哗啦啦一声,其他便衣一齐亮出家伙。 张忠良: “谁他妈的敢动一动,老子先毙了他!”便衣头一声暴喊:“别乱来! 把枪放下。”便衣们放下枪,但张忠良的枪继续顶着他的脑门。便衣头口气软了下 来,想要息事宁人:“伙计,现在冒充我们接收人员的大有人在,虹口区已经几度 出现强盗火拼的现象,鱼龙混杂,不得不防。真金不怕火炼,我查验一下你的证件, 应该没问题吧?”张忠良放下手枪。 便衣头翻开证件扫了一眼,啪地合上:“哼,大兴公司,什么玩意儿!你拿着 这样的证件,就想出来唬人啦?”张忠良夺过证件:“你知道大兴公司是什么公司 吗?那是造枪造炮的军火公司。你知道谁是大兴公司的后台老板吗?你可以马上在 这里拨个电话,问问国防部或者军委会。”说完,一把抓住便衣头的胸脯,将他拉 到电话机前。张忠良抓起电话递给他:“打,马上就打!”便衣头憋着一肚皮气, 又不敢接电话,气咻咻地推开对方:“算你狠!”说完转身往门口走。便衣们傻站 着不动。便衣头恼羞成怒地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撤!”便衣们呼啦啦退去。 何文艳透出一口气来:“妈呀!吓死我了。多亏你以势压人,要不然,这温公 馆就算完了。”张忠良:“我让董事长拿些印好的封条来,贴到外面门上,以后就 不会再有人来滋事骚扰了。” 这一下,何文艳看他像看救星似的:“忠良,我怕,你可要早点回来啊!”张 忠良自信满满地安抚道:“请放心,不会有事的,把大门关好。” 上海大兴公司董事长办公室,比起重庆的那间要豪华、气派得多了。庞浩公坐 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悠闲地靠在椅子里,喷出一口喷香的雪茄烟问道:“情况就这 些?”隔桌坐着的张忠良应道:“就这些。”须臾,庞浩公才说:“这事不好办啊!” 张忠良奇道:“有董事长出面,这事还……摆不平?”庞浩公故作不快:“你是我 的干女婿,又是温经理和何文艳的表妹夫,说起来大家都是亲戚,你不会以为我不 卖力吧?”张忠良连忙表示:“不会,不会。”庞浩公:“我告诉你,温经理的事 情我已经打听过了,他这商绅协会副会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之算个人物。 以现在的标准来衡量,是地地道道的经济汉奸。”张忠良急问:“会拿他怎么样? 要枪毙吗?”庞浩公:“现在还处在抓汉奸、没收敌伪财产的阶段,审判汉奸还没 有开始。会不会枪毙,现在还难说,以我看不是没有可能。这么大的一个人物,现 在又在风头上,想要把他救出来,谈何容易?谈何容易?” 张忠良:“据说抓他的人,是周佛海的行动总队,你和他有交情,能不能……” 庞浩公立刻打断:“你就别往下说了,我告诉你,不可能。伪市长周佛海摇身一变 成为地下工作者,这种说法将来站不站得住,还是个问题,是个问题。对此,周佛 海应该比谁都明白。他自身的处境如此微妙,还会为温经理着想吗?现在的周佛海, 巴不得全上海都是汉奸才好呢!”张忠良似懂非懂道:“这么说,温经理只有听天 由命了?”庞浩公答道:“他的事情,我看还是从长计议,放一放再说,先把眼前 的几件重要事情办好了再说,千万不要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错失发财的良机。” 张忠良:“我听董事长的。”庞浩公站起来,问:“金条买卖怎么样?”张忠良: “一切顺利,已经发出第三批货。”庞浩公:“好,再发一批货就可以打住了,接 下去回笼资金,等老龚一到,马上收购上海的大宗封存物资。”张忠良: “是什 么样的物资?”庞浩公:“日军仓库里的物资现在都在第三方面军司令汤恩伯手里, 他要出手,羊肉当狗肉卖,我们就是买家。”“老龚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最迟后天。白少魂、崔经理、林老板他们同机到达。”张忠良:“董事长,温经理 现在救不出来,那就等以后再说。可他的财产,你能不能想个办法保住它?我还住 在那里呢。”“嗯……”庞浩公并不表态,装作踱步思索的样子。“哦,差点忘了。” 张忠良从包里拿出五根金条,放到办公桌上,“这是文艳让我带给你的。”庞浩公 装腔作势:“嗳,给我这一个做什么嘛?难道她不给我送礼,我就不帮她了吗?这 个何文艳也真是的。你回去告诉她,温经理的事情我不敢打包票,但他们的财产, 别说房子、车子、条子,就是一张凳子,也决不会少的。”张忠良为之一振,站起 来:“有董事长这句话,事情就好办了!” 夜阑人静。月色如水。温公馆大门外显眼处贴着一张张纸条,上面写着“大兴 贸易公司管业”、“职员住宅,严禁滋扰”。 何文艳一边用手帕揩泪,一边说:“忠良,谢谢你!”张忠良:“有什么好谢 的,不就保住了一点财产吗?姐夫的事,我实在无能为力了,惭愧得很。”何文艳 抬头:“怎么可以怪你呢?说到底,还是要怪你姐夫患得患失,当初要是跟你们一 起到重庆,也就不会和日本人纠缠到一起去了。”张忠良:“这也怪不得姐夫。上 海这么大的摊子,当时要是人一走,这工厂就被日本人占了。你和姐夫,靠的就是 这家大工厂,真要放弃了,那也是不计后果的行为。”何文艳:“这也怪我舍不得 放弃。”张忠良:“姐夫和日本人合作,就算不能预测将来的结果,至少在当时也 是有危险的,你这样聪明,我想不会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吧?”何文艳:“我的准备 就是听天由命。”张忠良:“那……有没有其他准备?”何文艳眼中波光一闪: “什么意思?”张忠良促狭地一笑:“我一向认为,你是富有远见的女人,过去的 八年里,你不会不给自己留下退路,我说得对吗?”这时,何文艳脸上透出一股聪 颖的神气,她有点自傲地说:“一个富有远见的女人,她的退路早在结婚的那一天 就勘测好了;当她发现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时,这条退路就应该开始打好基 础;等到发现丈夫快要不行的时候,退路早就该铺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