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报馆社长室里,吴家祺正在应征记者。社长:“你来应聘,自身有什么条件?” 吴家祺: “我毕业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回国后在日本人 开的泰和洋行做事,抗战爆发后一度逃难,后回上海,曾在顺和纱厂做事,后辞职 当黄包车夫。”社长:“上海沦陷时有没有为日本人做过事情?”吴家祺:“你是 问我有没有当过汉奸吧?我可以告诉你,会说日语的并不一定全部当汉奸。”社长 :“好吧,你去社会部报到,试用三个月。”吴家祺高兴地说:“谢谢社长!”转 身欢快地走了。 晚上,吴家祺下班回到石库门亭子间,与素芬坐着闲话家常。素芬:“三少爷, 我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吴家祺:“说吧。”素芬:“最近物价涨得厉害, 我这一家三口靠洗衣服、卖报纸和扎拖把,已经维持不下去。我想出去帮佣,找个 大户人家,工钱肯定不会少的,你看好吗?”吴家祺:“也好,你已经洗了好几年 衣服,再洗下去,背要驼,腰也要坏了。”素芬:“那我明天就到荐头店去问问。” 吴家祺摸出几张钞票,摆到她面前说道:“报馆发薪水,这些你先拿去付房租。” 素芬把钱推回去连连回绝道:“三少爷,这样不行……”吴家祺:“难道你还想让 一家人勒紧裤带饿肚子,把饭钱省出来付房租吗?不能再让抗儿饥肠辘辘,到外面 偷东西吃了?你就拿着吧。”素芬缓缓道:“三少爷,你一点积蓄都没有,将来怎 么办?”吴家祺明知故问:“什么将来怎么办?”素芬:“难道……你就永远这样 一个人过,不娶媳妇了?”吴家祺一笑,想了想说:“还是一个人好,自由自在的。 说心里话,娶不娶媳妇对我并不重要,因为……我好像已经结过婚了,这是一场看 不见的婚礼……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唢呐锣鼓,洞房花烛,应有尽有,排场宽绰。 而且,婚礼持续了很长时间,地点是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我想,那是在内心深 处吧……”他说话时,眼睛看着黑暗的空间,神思飘游。素芬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在说纯子。”吴家祺低声喃喃自问:“是纯子吗?好像是,好像不是 ……好像有两个人,又好像是一个人,我不知道……”他的脸上充满了百思不得其 解的迷惘。 重庆大洋房里,庞太太坐在沙发上坐立不安:“丽珍,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王丽珍坐她旁边的沙发里说:“干妈,我一时还走不了。”庞太太有些不高兴: “有什么走不了的?你到底还有什么要紧事情?”王丽珍:“不瞒干妈说,现在有 一股经济台风吹袭上海,上海的黄金黑市一天跳十万,金价跑到重庆前面去了,所 以现在有办法的人又在重庆大收黄金,用专机运到上海,忠良要我……”庞太太抢 白道:“要你留在重庆收黄金运上海是不是?”王丽珍只得答道:“做完最后这几 笔生意,我马上回去。”庞太太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说道:“丽珍,你不要捡了芝 麻,丢了西瓜,钱到手了,人弄丢了。”王丽珍苦恼地说:“就是想走,也还弄不 到机票啊。”庞太太窜掇道:“你能把黄金用飞机从上海运到重庆,再从重庆运回 上海,难道就弄不到两张机票?你告诉我,大兴公司谁在重庆留守,我去命令他给 我们弄机票。”王丽珍:“是曲先生。”“我这就找他去。”庞太太站起来就往门 口走,快出门时又停下,“俗话说‘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你不要高枕无忧。” 天刚刚擦黑,上海温公馆餐厅,一片通明,明亮的枝形灯下烛光荧荧。张忠良 和何文艳面对一桌丰盛的晚餐,举杯相庆。张忠良:“我们庆祝什么?”何文艳: “当然是庆祝我们大获成功。”两人会意地一笑,碰杯饮酒。何文艳放下杯子说: “今天我要送你一样礼物。”张忠良:“是吗?”何文艳拆开包装纸,送上一只精 致的木盒。张忠良接在手里问:“里边装着什么好东西?”何文艳:“打开看看就 知道了。”张忠良翻起盒盖,亮出一排码得整整齐齐的雪茄烟,笑了:“啊,雪茄 烟!”何文艳:“这是古巴产的。”张忠良:“谢谢!不过我不大吸雪茄。”何文 艳:“难道你不觉得抽雪茄才有气派?”张忠良:“那是庞董事长的作派,他口含 雪茄吞云吐雾的样子,确实够气派的。”何文艳:“我让你改吸雪茄的意思,就是 要你成为庞浩老这样的人,你懂不懂?”张忠良:“成为庞浩老这样的人固然好, 但千万不能学他的样,否则他会不高兴的,以为我要取代他。”何文艳:“这就对 了,我就是要你取代他。”张忠良:“说心里话,成为像他这样的大亨,我是想过 的,取代他,我倒没想过。”何文艳:“为什么不想?是仁慈,还是以为不可能?” 张忠良:“两者兼有。”何文艳:“我告诉你,仁慈这东西没有用,这在政界、商 界根本行不通,你我联手弄你姐夫的财产,就没有仁慈可言,千万不要五十步笑一 百步。至于可能与否,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一切事在人为,关 键是你想不想。”张忠良诺诺一副受教的样子,道:“如果你有行得通的计划,我 愿意洗耳恭听。” 何文艳说:“那好,你听着。我已经为你想好了,把我们的顺和纱厂并到大兴 公司去,这样你就可以成为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可以做成副董事长,这样一来,你 离董事长的位子就差一步了。”张忠良听出了名堂接着问道:“可要跨越这一步, 那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何文艳语出惊人:“我们可以让庞浩老落一个你姐夫的 下场,置他于死地,这样不是容易了吗?”张忠良眼睛一亮,又暗下来:“这不可 能。”何文艳为他打气,坚定地说:“我说过,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张忠良说: “姐夫是汉奸,可干爸是抗战英雄,怎么可能送他进大牢?”何文艳抿了口酒: “他不会没有做过坏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