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酒吧的桌子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旗袍和白制服。 陈曼秋手中夹着香烟:“老板郁格菲昨晚把我臭骂了一顿,因为你们两个都是 我介绍去的。”素芬坐在她对面,满是歉意:“陈小姐,给你添麻烦了。”陈曼秋 : “行了,过去的事情不必多说。舞厅这碗饭,你们是吃不成了,至少百乐门不 会要你们了,好在忠良本来就不喜欢在那里做,你们还是改行做别的吧!”张忠良 : “如果陈小姐愿意,请帮我们找点更好的事做。” 素芬忽然想起什么,摸出几张纸币,放到旗袍上:“陈小姐,这些钱先还你, 剩下的钱,等我和忠良挣到了再还给你。”陈曼秋:“钱你们留着,不用还我了, 还有这两件旗袍,素芬留着穿吧,忠良的制服我拿回去还给老板。”张忠良:“陈 小姐,这怎么可以呢?”素芬:“是啊,旗袍我可以收下,欠你的钱一定要还的。” 陈曼秋满意地笑笑。 黄浦江边,夜空繁星闪烁,江中船只穿梭。张忠良和素芬依偎在码头边的货堆 上。 张忠良:“素芬,我带你逃出枫桥,来到上海,本想让你过上好日子,没想到 反而让你吃了这么多苦。”素芬:“再苦我也觉得比乡下好。”“为什么?”“因 为有你在身边,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要是现在还在枫桥,吴老太爷早就把我霸占 了。”张忠良:“这么说,跟我出来你不后悔?”素芬:“只要你心里对我好,我 什么都不后悔。”张忠良:“我对你好,光凭一颗心是没有用的,我必须有所作为, 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这样才是真正的好。”素芬:“你读过书,又聪明,又能干, 肯定会有出息的。”张忠良:“是啊,我也这么想,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偌 大的一个上海,我就不信没有我张忠良立足的地方。” 百乐门舞厅外面,素芬和老木在为顾客擦鞋,张忠良在一旁理烂青菜。 素芬边擦鞋边和老木聊天:“木叔,我和忠良打算另谋生路,把这里的生意让 给你一个人。”老木:“你们擦你们的,我不会怪你们抢生意的。”素芬:“木叔, 你说得对,女人擦鞋不像样,我该换个行当了。忠良又不想学手艺,怕这几年书白 念了。哦,好了。”她擦完一双皮鞋,抬起头来招呼客人。客人扔下一只角子离去。 老木:“这话倒也是,你们年纪轻,是该学点真本事,擦鞋是擦不出名堂来的。” 鞋箱上踏上一只皮鞋:“师傅,请帮我把鞋擦一擦。” 来人如此客气,引得素芬抬起头来打量面前的顾客,这一看看得她瞠目结舌: “三……三少爷?你是三少爷!”吴家祺定睛一看,叫起来:“素芬!”张忠良激 动万状:“三少爷,真是你?”吴家祺:“不是我是谁?忠良、素芬,你们是什么 时候到上海的?”张忠良:“一个月前就来了,我和素芬一到上海就找你……”素 芬激动地说:“三少爷,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啊!”吴家祺:“忠良、素芬,见到你 们真高兴!走,找个地方坐坐去。” 茶馆楼上,张忠良、素芬、吴家祺三人在座。桌上摆着茶水和点心。 吴家祺一脸高兴:“好,逃出来才好,免得素芬让我那个衣冠禽兽的父亲糟蹋。 其实我一到上海就给忠良写信,让你带素芬来上海找我,左等右等不见回信,前不 久我妈托人写信给我,才知道你们已经离开枫桥,不知去向。” 张忠良:“我去找过何文艳,她把我当叫花子打发了。” 吴家祺:“是吗?我到上海就和何文艳的未婚夫有交往,一直到他结婚那天, 才知道新娘就是何文艳。可她没有和我说起你啊。”张忠良:“她早把我忘了,当 然不会说起我。”吴家祺:“嗳,你们喝茶吃点心。到上海一个多月,怕是没好好 吃过一顿饭吧?看你们的脸色就知道了。晚上我请你们下馆子,庆祝我们在上海重 逢。”张忠良和素芬对视了一个忧郁的目光。吴家祺:“你们怎么不说话?有什么 心事?”张忠良和素芬又对看一眼。素芬胆怯地:“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在吴家放 了一把火。”张忠良:“一把大火,烧得很厉害。”吴家祺爽朗地笑着:“我以为 是什么呢!火烧的事我妈说了,说是烧了吴家的后半个大院。她还说,这火是忠民 放的,他放火之后,就逃走了。有人说在太湖里见过他,已经当了太湖强盗,不知 是真是假。”张忠良:“忠民最佩服的就是梁山好汉,怕是落草为寇了。”素芬: “三少爷,我们烧了吴家这么多房子,真对不住你。” 吴家祺端杯子的手又放下来:“对不住?为什么要对不住?我实话告诉你们, 这房子烧得好!我早就想一把火烧了这鬼庄院,烧了这些妖魔鬼怪,烧他个天地玄 黄,烧他个漫天星光,烧他个遍地开花!别说房子,包括吴家的人,这些个寄生虫, 也应该灭了才好!” 一席话,说得张忠良和素芬目瞪口呆,奇怪地看着他。 吴家祺:“为什么这样看我?是不是以为我疯了?告诉你们,我很正常。”他 仰脖喝茶。张忠良:“七奶奶……紫纶,她在上海还好吗?”吴家祺:“刚到上海 的时候我到处找她,没找到,后来总算有了她的消息,没想她已经跟人走了,说是 一位有头有脸的人把她赎出堂子,做了人家的外室。唉,紫纶,她好像总也摆脱不 了受人摆布的命运。”素芬:“能让人赎出来,总比在堂子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