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工棚后门外,素芬正往一根绳索上晾衣服。吴家祺从后门走出,一脸高兴: “素芬!晒衣服啊?”素芬:“啊呀,是三少爷!大白天你怎么有空过来?”吴家 祺:“昨天忠良和我说好的,难得大家都休息,一起过去包馄饨吃。我叫了一辆黄 包车,拉你一起去。”“那好,我去换件衣裳。” 换了衣裳的素芬着一袭无袖旗袍,鬓丝丽影,凝睇含笑。等在黄包车旁的吴家 祺回过身来,目光一亮又一怔。见吴家祺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素芬不觉停了下来。 “三少爷,这样打扮是不是不好看?”吴家祺:“素芬,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打扮得 这么漂亮。”素芬有点难为情了:“这身旗袍是百乐门舞厅的陈小姐送给我的,平 时一直没有机会穿。”吴家祺:“素芬,你实在应该每天都这样漂亮的。”素芬羞 涩地一笑:“三少爷,我们走吧!” 黄包车载着素芬和吴家祺一路跑来。日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来,斑斑驳驳地掉 落在素芬和吴家祺身上。熏风徐来,撩拨着素芬乌黑的青丝,云发虽然乱了,但却 增添了几分飘逸。吴家祺正襟危坐,眼睛时不时地朝她偷偷瞥去。间或四目相撞, 两人相视一笑又迅速避开。 车子有些颠簸,素芬藕似的白臂磨蹭着吴家祺的臂膀,令他陶然如醉,拿眼望 着静若深海的蓝天。素芬则茫然不知。 张忠良在“下只角”租了一间屋子。这里棚屋毗连,多数人家在门口做市面— ——洗衣、洗菜、淘米、生炉子。大群孩子像放养的家禽,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在那 里追来赶去,于是便有了大人的骂声。 载着素芬和吴家祺的黄包车停了下来。在家门口做事的男男女女这时全都停下 手中的活,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来人,确切地说是看着身材窈窕、貌艳若斯的素芬。 显然在这样的地方很少有美人到来。 张忠良和张母闻讯出门,看到素芬也都傻了。 邻居们交头接耳,可能以为同来的是一对恋人。 张忠良、素芬、吴家祺、张母,彼此招呼着走进门去。一邻居拉着走在后面的 张忠良问:“嗳,忠良,这对小夫妻是你们家的什么人?”张忠良回答:“他们不 是夫妻。”他略有所思,走进屋子。 四个人围着桌子开开心心地包馄饨。吴家祺包不好,不是馅多,就是皮子捏不 拢。素芬和张母看了都笑。吴家祺请教素芬,素芬手把手教他。张忠良看着他们, 心中想起了邻居的那句话。 锅中的水在沸腾,一只只馄饨浮在水面…… 晚上的外白渡桥,夜风习习。张忠良和素芬沿桥边散步走来。 素芬:“忠良,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张忠良:“我在想,如果有一天, 我能像三少爷这么派头就好了。”素芬:“三少爷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又留过洋, 在上海吃得开。你和我一样是苦出身,能做上海大老板的跟班,已经不错了。” “我相信命是注定的,运是可以改变的。如今虽然搬进了新居,但我一点都不满足, 我想我们的未来,不能永远在那里度过。”“你现在碰到的净是有钱人,是不是对 自己越来越不满意了?”张忠良:“不错,我是不满意,但不是为了钱。我想有志 者应该有作为,搞出一番事业来,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上海这么大,机会这么多, 平平庸庸苟且偷生,既没意思,又没出息。”素芬:“忠良,你不用着急,只要你 有这份进取心,就一定会有出头之日的。”“谢谢你这么说。” 张忠良寻思着笑笑,“素芬,今天你真漂亮。”素芬:“三少爷也这么说。” 张忠良:“门口的邻居以为你和三少爷是一对。”素芬笑出声来:“他们见我和三 少爷一起来,才这么认为。”张忠良:“我知道,其实三少爷心里是很喜欢你的。” “三少爷心里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就行了。”张忠良: “我喜欢你,不想有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素芬忽有所悟,笑着问:“哦,我知 道了。你是不是担心三少爷会把我抢走?”张忠良有点难为情:“抢走倒不至于。 不过,我总觉得三少爷看你的那种眼神,有点不对头。”素芬:“三少爷就是这样 的人,谁也弄不懂他心里到底想什么。但我觉得,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决不会做对 不起你我的事情,如果我们对他有猜疑,肯定会冤枉他的。”张忠良:“那倒是。 这么说,是我太小心眼了。”素芬撒娇说:“我喜欢你的小心眼。”于是,张忠良 吻了她。 小汽车开来,停在小洋楼外面路边。尾随而来的汽车停在远处。 张忠良拉开车门,温经理下车向小洋楼走去。 张忠良坐回到驾驶座上,准备发动汽车。何文艳冷不防拉开车门,坐到他旁边。 张忠良心中一惊:“夫人?”何文艳得意地一笑:“没想到吧?开车。” 张忠良乖乖地发动汽车,朝前面开去。车内,张忠良和何文艳长时间沉默着。 开了一段,何文艳突然开口:“停车。”张忠良把车开到路边,刹车停下。何文艳 气势逼人:“告诉我,那小洋楼里住的是谁?”张忠良已经想好了怎么回答她: “是温经理的一位客户,别的我不大清楚。”何文艳:“张忠良,我一直把你当老 实人看,没想到你也会撒谎!”张忠良似已抱定宗旨:“我说的是实话,不信你可 以去看。”说完发动汽车。何文艳:“你想做什么?”张忠良:“我带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