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长江边的公路上,国军一个师正向上游进发。救护队紧跟其后。 怀了孕的素芬手支拐棍,并由张忠良扶着,吃力地向前迈进。走着走着,素芬 的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张忠良抱住她:“你太累了,还是让我用担架抬你。” 素芬:“不,不要,我能行。”“别犟了,你在发热,又怀着孩子,硬撑下去不大 好。”张忠良回过头去:“阿根!担架。”阿根的声音:“嗳,来了。” 素芬躺在担架上。阿根、张忠良一前一后抬着她走。 张忠良:“再坚持一天,就到汉口了。我听袁上校说,部队到了汉口要停留几 天,这样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素芬惭愧地:“我是救护队员,反倒要人抬着走。” 张忠良:“救护队员也不是铁打的,总有吃不消的时候。”素芬:“忠良,只要和 你在一起,我再苦再累也愿意。”张忠良:“我也一样,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全 身充满了力量,有使不完的劲儿。”素芬:“忠良,我们不要分开,要一起回去。” 张忠良:“一起回去,我保证。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我 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一起飞’。素芬,我死也不会离开你的。”素芬放 心地点点头。 日军在上海苏州河老闸桥北端桥口布下岗哨,行人过桥堍时纷纷向日军士兵脱 帽致敬。有几个过桥行人被日军拉到桥边接受人身检查。 守卫桥南端的是租界军警,行人到此无须脱帽,也不搜身。 温经理驾车驶过桥面,在桥北堍接受检查后向北开去。后面,何文艳坐在另一 辆车中,保持距离尾随他。 温经理把着方向盘,对后面的“尾巴”毫无察觉。他将车子开到小洋楼外停下, 开门下车。女侍打开铁门让温经理进去。 远处的小汽车减速停到路边,何文艳透过车窗观察这一切。 窗帘隔断了外面的阳光。温经理和紫纶在床上翻云覆雨,浪声从被窝里传出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女侍的声音:“嗳,小姐,你不可以随便上楼的,你到底 是什么人?” 砰的一声,何文艳闯进门来。被窝里的两个人立刻停下来。温经理探出头来: “是谁?”何文艳:“你说呢?”温经理一看来人,浑身一阵痉挛,吓得魂灵出窍。 女侍怯怯地说:“她硬要闯进来,我怎么也拦不住她。”紫纶倒还镇静:“你出去, 把门带上。”女侍带上门出去。 何文艳走到窗口,哗啦哗啦拉开所有的窗帘,把裸露着半个身子的温经理和紫 纶暴露在亮光中。两人忽然反应过来,急忙套上衣服。温经理套进一只手臂,另一 只手怎么也伸不进去。紫纶从旁边拿起一件衬衫,递给他:“这件是你的。”她从 他身上除下穿了一半的女式衬衣。“都这样了,慌也没有用,慢慢穿吧!”温经理 这才稍稍镇静,仔仔细细穿上衬衣,但他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何文艳。 何文艳背着光坐下来,摸出香烟和打火机,不紧不慢地点燃,吸着,不说话。 披着睡衣的紫纶双手抱臂,靠在大衣柜前,不敢正视她。温经理一反常日的沉 稳,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何文艳看了两人一眼,拿腔拿调:“怎么,大老婆第一次上门,小的怎么连句 客气话也不说?茶总可以给我上一杯吧?” 温经理和紫纶对视了一个胆怯心虚的目光。紫纶上前倒了一杯冷水,放在何文 艳手边:“请用茶。” 温经理:“文艳,我们回家,有话回家再说……”何文艳打断他:“不,就在 这里说,这女人到底是你什么人?”温经理:“是……是相好……”说时,眼睛瞟 向紫纶,生怕讲错。何文艳:“相好?哼!相好用得着负担她的全部开销吗?应该 是外室吧?”温经理和紫纶又相互觑了一眼。何文艳:“说呀!是,还是不是?” 温经理:“……是……”何文艳:“这就对了。好上多长时间了?” 温经理难以启齿。紫纶开口道:“不满姐姐说,你们结婚前,我们就好了。” 何文艳面孔上的肉跳了一下:“哦,这么说倒也有些时日了。不过这就怪了,当初 怎么不是你们俩结婚呢?”紫纶稍作犹豫,讨好地:“姐姐这就多问了,他真正喜 欢的,其实是姐姐您。”何文艳从鼻孔里笑出声来:“嘿……你说错了。我老公真 正喜欢的,其实是我父亲,是我父亲的实力和影响,不然的话,他怎么当得上顺和 纱厂的总经理?老公,你说是不是?”温经理:“……是……”这一声“是”,让 紫纶叹了口气。 何文艳换成一种诚恳的口气:“事已至此,我看就这样吧,你们要么分开,要 么就明媒正娶。这位妹妹叫什么名字呀?”紫纶急忙答:“紫纶。”何文艳阴阳怪 气地:“哦,紫纶。这名字好听是好听,可就有点像青楼女子的艳名。”温经理和 紫纶大气不敢出,怯生生地听着。何文艳:“让紫纶嫁到温公馆来当姨太太,你们 看怎么样?”温经理和紫纶不敢随便表态,彼此交换了一个疑问的目光。何文艳: “怎么都不说话?紫纶,你先说,嫁过来好不好?”紫纶:“我……我听姐姐的… …”何文艳:“老公,你说好不好?省得在外面偷偷摸摸的。”温经理:“那…… 那再好不过了……”何文艳忽然哈哈大笑,抓起杯子往桌面上一夯,站起来吼道: “做梦!做你们的黄粱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