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王丽珍突发奇想:“嗳,张忠良,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张忠良:“那怎么行? 我不能扔下救护队一走了之,你说是不是?那样的话,就成了逃兵。”“我晓得你 不会。”王丽珍笑笑,想着该说的话,“他乡遇故人,实在是一件分外高兴的事情。” 张忠良:“是啊,不知下次见面是哪天哪月、何地何处。”这一说,两人不禁黯然 伤神。张忠良改口道:“不过我想,也许用不了太长的时间。”王丽珍:“中日战 争是一场持久战,听说还有得打呢。”张忠良:“我坚信,胜利的日子不会等得太 久的。”王丽珍笑道:“有你这样的抗战英雄,我一百个相信。”张忠良不好意思 地笑:“我是小人物,马前卒,算不了什么,胜利要靠大家努力。丽珍小姐,你们 离开汉口往哪里去?” “我们到重庆去。哦,我给你一张卡片。”王丽珍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取出 卡片递给他,“你要是也到重庆,可以到这里来找我。”张忠良接过卡片:“好的, 谢谢!那就再见了!”王丽珍:“再见!后会有期!” 张忠良快步离去,忽又被王丽珍叫住:“你一定要当心啊!”瞬时,一股暖流 遍及张忠良全身。他停下来望着她,感动地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走了一段回过头 来,发现王丽珍还在远远地看他。稍顷,车辆和行人隔断了两人的视线。 战场上火光四射,战尘漫天,枪炮声、爆炸声响彻寰宇。国军在军号声中发起 冲锋,高声喊杀,前仆后继。张忠良率救护队跟在后面收拾伤员,将他们抬上担架。 由车辆和帐篷组成的战地救护中心飘扬着红十字会旗。 挺着肚子的素芬与队员们一起忙着救护伤员。由于伤员太多,大多数送来的伤 号只能在帐篷外面做临时急救。这时的素芬已经成为富有经验的护士,她打针、包 扎伤口样样在行,而且手脚特别麻利。 救护队员抬来重伤员:“素芬,重伤员!” 素芬上前看了一眼:“快送帐篷进行手术!”说完,突然感到肚子疼痛,面色 变白,额角流汗。她弯下身子坚持了一会儿,结果还是支撑不住,倒到地上。 走出帐篷的女队员见状惊呼:“快来啊!素芬要生了!”男女队员们急忙跑过 来,抬起素芬冲进帐篷。 阿根和张忠良抬着担架,一前一后从炮火中奔过来,眼看就要跑到救护中心, 不想炸弹飞来,在担架前爆炸。张忠良被气浪掀翻,担架上的伤员和前面戴钢盔的 阿根都被炸飞。 钢盔落在张忠良面前,他手捧钢盔:“阿根!阿根……”他跪在地上,用拳头 狠砸钢盔,抱着钢盔放声大哭。 忽然,从隆隆的炮声中传来婴儿的啼哭,那断断续续、清脆悦耳的哭声,像一 阵清风穿透火云硝烟,灌进张忠良的耳朵。于是,死亡和新生同时震撼了他,令他 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抹抹泪,目视前方。 当一片黑烟散去时,张忠良看到一位女救护队员抱着蒙面的婴儿从帐篷中走出 来。救护队员们全都围上去看婴儿,并用欣喜的目光看着孩子的父亲———救护队 长张忠良。 婴儿雄健的啼声里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张忠良心血潮涌,悲喜交加,泪如涌 泉…… 晚上,月朗星稀,万籁寂静。大部队在公路边宿营。救护队帐篷里透着明亮的 灯光,大概还在进行手术。汽车旁睡着横七竖八的救护队员和伤兵,值夜的女护士 提着马灯在伤员中巡视,她不时地蹲下身子,与伤员说话。 素芬带着产后的倦容,怀抱孩子,与张忠良并排坐在地上,两人背靠汽车轮胎, 欣赏孩子的小脸蛋。 素芬:“忠良,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张忠良:“孩子生在抗日的征途上,就 叫他抗生好不好?”素芬感兴趣地问:“抗生?”张忠良:“就是惟有抗战才能生 存的意思,小名抗儿。”素芬:“好啊,就叫抗生、抗儿好了。” 张忠良把手伸进上衣内,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块白玉挂件:“来,这块白玉挂 件给我们的宝宝抗儿戴上,伴他辟邪。” 素芬让丈夫把玉挂到抗儿脖子里。张忠良接过孩子,托在手里:“来,让爸爸 抱抱。爸爸让你乘飞机,呜———呜———”他把孩子托起来当飞机,忽高忽低地 盘旋着。 素芬拉拉丈夫的衣角:“忠良,忠良……” 张忠良停下来,随着她的视线向旁边看去,只见士兵们黑压压站了一片,分享 着这一家人的欢乐,感受着久违的亲情。 素芬:“忠良,你说我们的小宝宝将来会怎么样?”张忠良:“等我们打了胜 仗回上海,做一个一等国的大国民,到那时,我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宝宝的日 子一定会过得像蜜一样甜。”素芬:“这样的好日子真会有吗?”张忠良:“有, 一定会有的。但这样的日子,还要我们付出很多努力。素芬,你看天上的月亮。” 夜空中一弯明月,群星闪烁。 张忠良:“现在的时局还不大明朗,更严峻的形势可能还在后头,万一我们在 战斗中走散,万一我们天隔一方,你一定要记住,每逢中秋月圆的晚上,我一定会 对着明月,思念你们的。”素芬为悲哀所哽:“忠良,何必要这么说呢?”张忠良 :“告诉我,记得吗?”素芬:“记得,我一定永远记着你的话。”她偎依在丈夫 肩头,无声地饮泣着。张忠良吻着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