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这位刚刚抵达上海的纯子的长相与素芬无异,只不过打扮两样,性格各别。 轿车内,奥平为雄把着方向盘,纯子坐在他旁边。从窗口可以看出汽车行走的 路线,是从外滩取道外白渡桥,过苏州河往虹口去。 纯子:“表哥在中国住得惯吗?”奥平为雄:“说是在中国,其实和在国内没 什么两样。”纯子:“怎么会呢?”奥平为雄:“日本国在上海虽然没有租界,但 有好几处势力范围,日本侨民有九万人之众,你走在吴淞路和四川北路,感觉就像 走在东京街头一样。纯子,你对近卫内阁的施政纲领怎么看?” 纯子:“近卫内阁成立后的第四天,就公布了基本国策大纲,确立了大东亚经 济圈。我很赞成近卫内阁的施政纲领,正因为这样,我才有志肩负起‘共荣’使命, 成为第一批派到中国来的青年志愿者。” 奥平为雄:“纯子,一定要好好干。”纯子信心十足地点点头:“嗯,我会的。” 纯子来到住所,环顾四周:“啊,这房子和东京的没什么两样。”奥平为雄: “这里的房东是一位老侨民,房间布置和国内一模一样。”纯子:“从这里到我服 务的机构有多远?”奥平为雄:“你是说‘日侨上海青年团’吧?走路一小时,坐 黄包车半个小时就够了。”纯子:“那还不算远。表哥,我想洗个澡。”奥平为雄 : “你先洗澡,晚饭时我来接你。”纯子:“好吧,那我就不送了。” 奥平为雄拉开移门,有些犹豫,“纯子……以后我……可以经常来看你吗?” 纯子:“表哥怎么啦?这还用问吗?”奥平为雄一下子笑了:“这太好了!”说完 旋风般离去。 晚上,日本俱乐部大楼外的灯光通体明亮,门口汽车拥塞。“庆贺日本居留民 上海青年团组成”的横幅高挂门楣。带有浓郁的日本民族风格的音乐从楼内传到外 面街上…… 俱乐部内,吴家祺、温经理、何文艳和奥平为雄坐成一桌观看表演。何文艳悄 声问丈夫:“这是什么鬼戏?一点都看不懂。”温经理急忙制止她:“嘘———小 点声,别让人家听见。” 台上,纯子等八位花容女子身穿和服,手执花纸雨伞,翩然起舞,动作优美, 引人入胜。 台下,吴家祺、温经理和奥平为雄看得十分痴迷,连何文艳也被那几个绝色佳 人和她们的扮相和舞姿吸引了。 吴家祺的目光紧盯着台上的纯子。奥平为雄打着拍子,兴奋地推推吴家祺: “嗳,家祺君。你看中间那位姑娘怎么样?”吴家祺:“你是说左边第四位吧?她 长得很美。”奥平为雄:“知道吗?她是我表妹。”吴家祺:“是吗?我怎么从来 没有听你说起过?”奥平为雄:“她刚从日本来,是为了实行‘大东亚共荣圈’, 被派遣来沪的。”吴家祺:“有这么漂亮的表妹,我为你感到高兴。”说话时,目 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纯子。“方便的时候,我可以……”奥平为雄看吴家祺全神贯 注的样子,把后半截话留在了嘴里。温经理禁不住感叹起来:“啊,奥平君,贵国 的歌舞真是太好听太好看了。还有这些姑娘……”何文艳干咳了一声。温经理的话 说了一半缩回去。 台上,淡红色的纸片从天而降,飘飘洒洒,像雪片,更像樱花的花瓣。美女们 的身上落英缤纷。台下响起雷雨般的掌声,经久不息。有几个浪人模样的人干脆大 叫起来。 陪都重庆和上海一样,有许多高大的现代建筑和各种汽车。 经过长途奔波的张忠良出现在重庆街头,虽然须发蓬乱,面容憔悴,鹑衣百结, 可是精神却相当兴奋。他提着一个破箱子和一卷军毯,好奇地张望着街上的一切。 机关人事科内。一间并不宽敞的房子,放着四五张办公桌,近窗一张较大的桌 子后面,坐着西装笔挺的科长。他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张忠良:“你是来报到的?” 张忠良:“是的,是的。”科长:“把证件给我。”张忠良:“我被敌人俘虏了两 次,哪里还敢带证件,早就扔在半路上了。”科长:“那不行,没有证件是不能接 受的,更不可能给你分配工作。”张忠良:“科长,我在红十字救护队整整服务过 四年,现在到重庆是人生地疏,没有工作叫我怎么办?” 科长看起文件来,冷冷地回答:“对不起,公事公办,我不能破例让你报到。” 张忠良:“科长,无论如何请你帮个忙。”科长起身往外走:“这是规定,我无法 帮你,除非你找到证件,否则不必多说。”张忠良跟着他,一边摸口袋:“科长, 我曾荣获青天白日勋章一枚,这总可以为我作证吧?”科长:“谁能保证你的勋章 不是捡来的?” 办公室里的人听了哄堂大笑。张忠良还想申辩,见科长走得快,只好作罢。他 拿着勋章,既茫然又愤然,站了一会儿不得不弯腰提起行李,颓丧而悲愤地走出去。 张忠良踯躅街头,彷徨无所去从,忽见路边排着长龙,再一看,房子门口贴着 一张纸,上面写着:招考书记报名处。 有位女职员坐在一张小桌前发登记表。张忠良走上来:“请给我一张登记表。” 女职员看看他,给了他一张表格。 张忠良填好表格,把登记表递给办登记的男职员。职员并没有接表格,扫了他 一眼,皱着眉头问:“是为你自己报名吗?”张忠良:“是的。”职员很干脆: “不行。”张忠良:“为什么?”“你衣冠不整。”职员随即招呼后面的人:“下 一个。”后面的人挤上来。张忠良还想争辩,职员不耐烦了:“少废话!不行就是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