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两人走上楼去。 理发店镜子里,一条白围布裹着张忠良,只露出他的一颗头,面孔上的胡子已 经刮去。理发师先把他的头发梳成一个高突的鹅冠,又照张忠良的话改成平梳,并 把头发修短,只听剪刀、木梳嘁里嚓啦一阵响,式样就出来了。 王丽珍从对街的咖啡店走出来,看着张忠良微微一震。 经过一番梳洗打扮,这时的张忠良已焕然一新,和先前的模样已判若两人。他 穿一身三件套西装,脚上换了皮鞋,胡子已经刮光,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俨然上流 社会人物的相道,但仍然透出一股朴实的气质。 王丽珍来到他面前,惊喜地感叹:“哎呀,你和刚才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 一个地下了。” 张忠良不好意思地笑笑:“别说你,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真有一种绝处 逢生的感觉。” 王丽珍:“这只是刚刚开始,以后你还会慢慢好起来的。走吧,今晚我请你到 重庆最好的酒家吃饭。” 张忠良:“丽珍,不必破费的。” 王丽珍:“这怎么叫破费呢?老朋友多年不见,吃顿饭,叙叙旧,这不是太应 该了吗?走吧!”随即招呼一辆开来的的士。 晚上,张忠良穿着崭新的衣服,在小洋楼客房的大衣镜前照来照去,怎么看都 不相信镜子里的人是自己。末了,他又打量这间豪华的房间,看看墙上的浴女油画, 再研究研究壁炉,又到席梦思床上去试试弹性。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使他预感到自 己的生活将会柳暗花明。 王丽珍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房间,笑浸浸地问:“怎么样,这个房间还满意吧?” 张忠良迅速站起:“这里的一切都太好了,我还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子。” 王丽珍:“今天你早点休息,有事我们明天再说。”张忠良:“让你为我忙了一天, 真不好意思。”王丽珍:“以后不许说这种客气话,我不喜欢听的。”张忠良: “好吧,我尽量不说。”王丽珍:“我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位新房客。”张忠良: “我也很高兴,真的,真的很高兴。”王丽珍向他伸出手来:“睡个好觉。晚安!” 张忠良握住她的手:“晚安!” 王丽珍退出去,带上房门。张忠良看着那只与王丽珍握过的手,感受着留在上 面的余温和某种舒心的感觉。 王丽珍向卧室走去。阿金上楼来报:“小姐,白先生来了,在客厅等着。” 王丽珍一愣:“哦,他知道家里来了客人吗?”阿金:“他没问,我也没说, 想必不会知道的。”王丽珍:“好吧,让他等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就下来。” 下楼时,王丽珍头发披散,换了一身睡衣。白少魂架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的沙发 里:“怎么,已经准备睡啦?”王丽珍:“是啊,今天感觉有点困。”白少魂淫笑 着问:“是不是昨晚太累了?”王丽珍板起面孔:“不要这么下流好不好?”“好, 好。”白少魂张开双臂,“来,过来。” 王丽珍没有理会他,坐到旁边的沙发里。“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白少魂 :“来陪你过夜啊。”王丽珍:“适可而止吧,对这样的游戏我不感兴趣。”白少 魂被搞糊涂了:“哎,你怎么啦?不对呀,怎么说变就变了?”王丽珍:“白少魂, 话可要说清楚啊,我并没有承诺你什么,反而让你白占了便宜,难道你想没完没了 啊?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白少魂一思索,脸上便有了释然的笑容:“我明 白了。”王丽珍:“明白什么?”白少魂:“楼上有人,没猜错吧?”王丽珍也爽 快:“算你说对了,来了一位客人。” 白少魂露出诡秘的笑容:“谁?庞浩公?崔经理?林老板?还是统税局的柯局 长?”王丽珍脸一沉:“白少魂,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在你以前我有没有做过这种 事情,你应该最清楚,我是那种乱搞的人吗?”白少魂:“对不起,算我胡说八道, 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王丽珍:“告诉你吧,楼上的客人是张忠良,他落难了,找到我这里来,我不 能见死不救。”白少魂一惊:“张忠良?他不是抗日抗出了名堂吗?”王丽珍: “国军节节败退,大局如此,你说他能好到哪里去?”白少魂点着头:“这倒也是。” 王丽珍:“我不想让他看到我们有这种关系。”白少魂做出一种蹑手蹑脚的动作: “我们轻轻地、轻轻地走上去,他不会听到的。”王丽珍:“不是听得到听不到的 问题,而是这样的关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传出去不好听。”白少魂像泄了气的皮 球,叹道:“好景不长,一点不假。”王丽珍:“你也该满足了。”白少魂站起来 :“是啊,虽然只有一夜情,倒是很值得纪念,我不会忘记的。”王丽珍:“我看 还是忘记的好。”白少魂还不死心:“我们真的就这么算了?”王丽珍:“你看我 像开玩笑的样子吗?”白少魂:“那……我该走了吗?”王丽珍:“你说呢?”白 少魂笑笑:“再见!”王丽珍:“我送你到门口。”两人往门口走。 张忠良从楼上窗口的一侧望着园子里白少魂和王丽珍的背影。 黄浦江上,素芬的小舢板从江心摇过来。 海军军官夹着公文包匆匆跑来,到岸边站定后抬起手腕看手表,一脸焦灼之状。 小舢板靠岸。船上两个流氓乘客准备下船。 素芬:“两位先生,你们还没有付摆渡钱。”流氓甲眼睛一瞪:“说什么?老 子摆渡,还要付钱吗?”流氓乙禁不住笑出声来:“你也不看看我们是谁!”素芬 : “不管是谁,都要付钱的。”流氓甲眉毛一拎:“你再说一句?”素芬:“老 板,我挣的是辛苦钱,你不想付就算了。”流氓甲抬手就是一耳光:“他娘的!老 子还不想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