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租界各街口,街上行人稀少。日本兵横枪而立,不声不响,虎视眈眈。一辆日 军的草绿色闷罐车慢速开来。车顶架着机关枪。喇叭在广播:“……上海方面大日 本陆海军最高指挥官公告市民,上海方面大日本陆海军最高指挥官公告市民,我大 日本陆海军进驻公共租界,乃是为了确保租界治安,望市民通力协助,遵纪守法… …” 日中友好协会会长室里,奥平为雄在说话:“……租界上之一切司法、银行、 报馆、学校、工厂以及其他机构均须维持现状,照常工作……” 坐在他对面的吴家祺和温经理认真听着,后者脸上因烫伤而破了一点小皮。奥 平为雄:“请温副会长鼎力协助皇军的行动。”温经理唯唯诺诺:“是,是,一定, 一定。” 吴家祺和温经理正往外走,奥平为雄走出办公室叫住吴家祺:“家祺君!”吴 家祺停下来,面对奥平为雄。 奥平为雄:“家祺君,我们是老朋友,我希望你到我这里来,担任我的助手, 让我们为实现‘大东亚共荣圈’而携手并进。” 吴家祺:“这不可能。” 奥平为雄:“家祺君,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早在泰和洋行的时候,我就不是一 般的生意人,我是秘密特工人员。现在我握有非常大的权力,可以为你做许多事情。” 吴家祺:“奥平君,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看,就不要勉强我。温经理在车里等我, 我们改日再见。”他转身离去。奥平为雄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 霞飞路,温经理的汽车从远处开来。 车过南京路。窗外市面萧条,不时闪现日军身影。温经理对吴家祺说道:“停 泊在黄浦江上的英国炮舰‘彼得列尔’号昨天夜里已被日炮击沉,美国炮舰‘威克 ’ 号升起白旗投降,这说明日本已向英美两国宣战,太平洋战争爆发了。”吴家 祺:“你有什么打算?”温经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吴家祺:“想和日本 人继续合作?”温经理叹了口气:“现在日本人把整个上海都占了,不合作怎么行 呢?”吴家祺:“这样下去,我怕你会越陷越深。”温经理:“有什么法子呢?听 天由命吧!” 这之后,两人长时间沉默。温经理心事重重地摸出一包钞票,交到吴家祺手上 :“你代我去看看紫纶,送些钱给她。” 吴家祺看着手中的钱,这是厚厚一叠纸币。 上海申报馆门上挂了一面瑞士国旗,以示中立。 吴家祺看看牌子,走进门去,问坐在对面的编辑:“我想刊登寻人启事,要多 少钱?”编辑:“这要看篇幅,总共登几次。你想找谁?”吴家祺:“找一位叫‘ 婉君’的女人。”编辑:“她长得怎么样,有什么特征?”吴家祺:“这些都不必 注明。”编辑:“但要明白是谁找她。”吴家祺:“是我,她堂哥。” 黄浦公园,江边,吴家祺凭栏远眺。江中船只穿梭,汽笛声此起彼伏。戴着墨 镜的陈曼秋来到他身边:“请问你等谁?” 吴家祺别过头来看着她:“我在等我堂妹。”“这么说你就是堂哥了?”“是 的。”“我是堂妹婉君。”“我叫吴家祺。” “我们见过。”陈曼秋除下墨镜。 即使是这样,吴家祺还是没有认出她。 陈曼秋:“你大概忘了,我们参加过一个人的婚礼,婚礼还没有开始,淞沪抗 战就爆发了。” 吴家祺:“哦,我想起来了,是张忠良和素芬的婚礼。对,我记得你,你是百 乐门舞厅的陈……”陈曼秋制止他:“嘘———记住,我叫婉君。还有,我们见面, 不能让素芬知道,包括所有的人。”吴家祺:“这么多年,你一直利用舞厅收集情 报?”“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告诉我,为什么到现在才联络我?”“我不想成为 像你这样的两面人。” “国难当头,国家需要什么样的人,就应该有什么样的人出现。你到底还是联 络我了,为什么?”吴家祺:“为了还债。”陈曼秋顿了顿,“你想告诉我什么? 是温经理的事情吗?”吴家祺:“你知道他?”陈曼秋:“姓温的早就在我们的视 野之中。他配合日军,打着‘救济难民,恢复生产’的幌子,在经济上和日本人打 成一片,已经成为彻头彻尾的经济汉奸。”吴家祺:“其实他没干什么坏事。”陈 曼秋:“做汉奸并不需要杀人放火。”吴家祺:“你是否知道一个叫奥平为雄的日 本人?”陈曼秋:“知道,他是‘日中友好协会’会长。”吴家祺:“他真正的身 份是日本间谍,同时担任虹口区流氓特务组织‘黄道会’顾问。”陈曼秋注视他: “是真的吗?”吴家祺:“他为了拉拢我,亲口对我说的。”陈曼秋:“‘黄道会 ’是和我们的除奸队‘壮汉’唱对台戏的组织,‘壮汉’暗杀与日本人交往密切的 国民党元老唐绍仪、原二十六军军长周凤岐等人,‘黄道会’便在法租界导演了四 颗人头和三个手指的凶案。” “我早就认识奥平为雄,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你的情报很重要,既然奥平为雄想利用你,你应该趁此机会接近他,最好打 入他内部。” “那样的话,我在国人的眼里就会成为汉奸。” “我可以为你作证。” “要是你死了呢?” 陈曼秋沉默稍顷:“我会把你的情况报告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