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晚上,小洋房客厅。收音机在播放音乐。张忠良穿着吊带裤,领带松开,走过 来关掉收音机。正在沙发上磨指甲的王丽珍跳起来:“嗳,怎么关了?”张忠良坐 到她身边:“我要告诉你一件重要事情。”王丽珍磨指甲的手停下来:“哦,快说 给我听听。”张忠良:“事情是这样的,庞浩公、白少魂、崔经理、林老板,还有 统税局的柯局长,他们感觉这仗还有的打,所以想作长期打算,计划是想吸引外侨 和南下的有钱人购物,同时也是为了响应蒋总裁的号召,制造陪都繁荣,他们几个 人准备合伙买下会仙桥附近的一幢百货公司……”王丽珍:“那家百货公司不是被 日本人的飞机炸毁了吗?”张忠良:“炸了一点点,大部分还好好的,现在只是停 业。” 王丽珍很敏感:“哼,有好事情就撇开我了,这肯定是白少魂他们在后面搞的 鬼。不行,我要和干爸说,我也要入伙。” 张忠良:“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你能入股,那再好不过,关键是,据我所知, 他们第一步是买下百货公司,然后再买下百货公司周围的废墟以扩大经营,这就大 有文章可做了。”王丽珍问:“这是什么意思?”张忠良突然问:“你手头有多少 资金?”王丽珍:“你问这个做什么?”张忠良:“如果有足够的头寸,我们可以 抢先买下大厦周围的廉价地皮,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丽珍稍作思索便茅塞顿开,兴奋起来:“哦,我明白了,先把便宜的地皮抢 到手,然后待价而沽,转手时赚他们一笔。” 张忠良搂着她:“到底是王丽珍,脑子就是灵光。”王丽珍:“我看灵光的还 是你。忠良,这个主意不错,太好了,到时露一手给他们看看。”张忠良的大拇指 和食指捺擦着:“关键是这一个———头寸。”王丽珍:“寸头不成问题,我要倾 我所有的资金,把宝押在这上头。”张忠良:“好,那我明天就去办。” 上海街上。吴家祺把车拉到路边停下,接过客人的车资塞进衣袋。一位头戴西 洋草帽和墨镜的女人坐到车上:“去茶楼。” 吴家祺定睛一看,吃惊不小:“婉君?” 茶楼。店堂里只有吴家祺和陈曼秋两位茶客。 陈曼秋问:“你怎么拉起黄包车来了?”吴家祺有些无奈:“除此,我还能做 什么呢?”“你是从日本回来的留学生,什么事情不能做?”“我学的是日语,这 年头,我不想靠日语吃饭。”“为什么不联络我?”吴家祺:“我已经离开温经理, 已经不再和奥平为雄打交道,还离开了纯子,我已经没有任何情报可以提供给你了。” 陈曼秋:“你不为民族利益着想。”吴家祺回击道:“我问心无愧!”“小点声!” 陈曼秋用虚光瞥一眼远处的柜台。 老板扑在柜台上打瞌睡。 陈曼秋:“做人难道仅仅做到问心无愧就够了吗?本来,你可以对国家和民族, 对抗战,做出他人无法取代的贡献。”吴家祺:“我不想被人误解为汉奸。”陈曼 秋:“我说过,我会为你作证,还有我们的组织。”吴家祺:“我不是你们组织的 人,我只认识你,你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活到抗战胜利吗?”陈曼秋迟缓了一下 :“也许不能,但我无愧人生。”吴家祺露出嘲讽的笑容:“你追求自我完美,我 很钦佩。”陈曼秋:“难道你没有这样的追求吗?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死在敌人 的枪口下,大多数人只知道我陈曼秋不过是个红舞女,还可能会被误解为死于争风 吃醋,但这并不损害我的良心,并不能诋毁我在这个世界上曾经生存过的意义。” 她这样说时,眸子里透出一股自傲和坚毅之气。 吴家祺被陈曼秋或者说婉君的话深深地打动了,从他的目光中可以看出,面前 的女人既令他感到陌生,又令他肃然起敬。 陈曼秋觉得应该结束谈话了,所以她站起来:“你做得对,纯子不适合你。但 是,你大可不必为了她而虐待自己,更不应该随波逐流,消极人生。”说完她走了。 吴家祺怔怔地看她出门,自言自语:“你只说对了一半……” 晚上,唐公馆客厅,戴妈在关窗户。素芬下楼问:“戴妈,见没见我妈?”戴 妈:“她到外面打麻将去了。”素芬又问:“叔叔也去了吗?”戴妈说:“唐先生 从来不打麻将的,也没见他出去,但不知道在哪个房间。唐公馆实在太大了。”素 芬感叹道:“是啊,我到现在还没弄清楚这里到底有多大,常常在屋里迷路。” 夜风浩荡,蛐蛐鸣唱。寥落的星河下,公馆大楼的墙面上树影婆娑,仅有几扇 窗户透着灯光。素芬走走看看,来到楼房后面,突然听到开启木门的吱呀声,禁不 住一愣,本能地躲到墙根处。 几步之外有个地下室出口。只见密斯唐探出头来左右看看,然后走出地窖,走 到十步之外的后门口,将门打开。与此同时,一个陌生的名叫良子的年轻女人从地 下室走出来,快步走到门口,向密斯唐弯腰行礼:“沙扬那拉!”密斯唐用日语告 别:“沙扬那拉!” 素芬看着这一幕,不免有些紧张,想离开,又怕惊动他们。不巧的是,密斯唐 关好后门回过身来,一眼便看到了素芬。 素芬的心别别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