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为正义对抗(2) 她可以不认识朱光尘,不认识宋雨,不认识任何一个被代理人,但只要他们 与她之间确立了代理关系,她对他们就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不仅仅是利益,更 是因为名誉。不记得是谁说的,律师爱惜自己的名誉,就像鸟儿爱惜自己的羽毛。 羽毛让鸟儿飞得更高、更快,名誉感让律师获得尊重和信任。不受尊重和没 有信任的律师永远无法成为大众与法律的桥梁,这份工作也就失去了它本来的意 义。 可是,“爱惜”是有代价的,不是每个人都付得起。 文卿好像看见自己正在拔身上的羽毛,血淋淋的,却不知道还要拔多少才算 完。 伍兵安静地等着,轻轻地摁住她的肩头,消减一分她的战抖。他不明白文卿 的恐惧和激动,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话触动了文卿。 看到她这样,伍兵有些后悔。也许自己说重了?文卿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女 人,不是电视里可以无数次死而复生的主角。伍兵想,一旦她做出决定,无论是 对是错,自己都不再评价。只要她能安心快乐,他不想再用是非黑白难为她。他 只想让文卿知道,无论何时无论何事,他都会支持她,保护她。 “文卿……”伍兵伸手覆在文卿冰凉的手上,“如果你怕宋沙,有我在!” 文卿点点头,慢慢地说:“你说得对,人命关天,宋沙不能打过法!” 伍兵悄悄地松了口气,他没看错人。 文卿拿起“罪名适用错误,证据不足”的辩护资料,说:“我们应该还朱光 尘一个公道,这也是给宋雨的公道。上慰在天之灵,下安百姓之心。没有人可以 代替法律,作出判决。” 伍兵点点头,双手放在文卿的肩上,重重地压下。两人相视而笑。 一夜的挣扎,文卿第二天走进法庭的时候,虽然眼圈还是黑的,但精神状态 却是最佳的。 第一次开庭是交换证据和一些基本的东西。文卿尽量客观地阐述了自己的观 点,旁听席上响起一片低低的絮语。对面的检察官彼此交换着意见。鉴于本案的 性质,法院没有公开审理,但奇怪的是,作为唯一的亲属,宋沙并没有到场。 随着辩论的深入,一件件证据的提出,朱光尘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好几次 被法警摁住。一般这样的案子,会委托两个律师。因为是法律援助,没钱没影响, 所以辩护人只有文卿自己。但今天的法庭上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文卿觉得 站在悬崖边上的不是朱光尘而是自己,仿佛这一场辩论过后,那纸判决书宣布的 不是朱光尘的生死,而是她——文卿——是否被推下悬崖! 她希望通过辩护的力量获得公正,但只有站在法庭上,亲身感受那种氛围的 时候,你才知道辩护的力量是多么弱。 这不是古罗马,也不是美国法庭,这是中国。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定罪量刑,并不取决于法院。律师在控辩中的地位是极 其微弱的,法院向检察院的制度倾斜,让控辩双方有云泥之别,而这种倾斜,也 削弱了法院自身的功能。 很多人喜欢从事法律,往往是受了欧美或者香港的电影、电视的影响,可是 他们忘了这是在中国。就在不久前,检察官和法官都戴着一样的大檐帽。严律师 说,每次开庭,如果和检察官意见相左,常常会被训斥。即便是现在法院在努力 寻找自身的独立性,可是检察院的隐形力量,仍然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不,不仅 仅是检察院,还包括公安机关。侦破过程的辛苦和第一手资料的接触,让他们很 容易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如果碰上个别人情绪差点儿,或者素质低点儿,律师往 往是替罪羊。 她觉得周身发热,小心地维持着语速和态度,尽量不去触怒高贵的检察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