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郎”碰壁(2) “那是那是。”朱新涵养功夫的确好,碰了几个软钉子,还是不愠不火,气定 神清。他似自言自语地感慨道:“这个孟晋,真是农村来的暴发户,土包子,永远 脱不了那一股子土气!那么吝啬。想当初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大陆一个机关的 小角色,又不受重用,成天灰头土脸的,要不是我帮他到了美国,今天还不知是个 什么脓包模样,恐怕下岗职工队伍里又多了一员了。当然,我这个人就是心软,见 不得别人落魄倒霉。没想到他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混了十几年还真混出个人模狗 样来了,只是,他背地里干那些勾当……唉!”他摇摇头,做欲言又止状。果然, 紫梦关切地问道: “他背地里怎么了?” “算了,他毕竟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好在人前说他坏话。只是,这么多年我扶 植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实在也不忍心看他走上不归路啊!还有他那个老婆,当年 他一人闯美国,他老婆在家是一肩扛两头,又要管孩子,又要管老人,是他家的有 功之臣哪!当然了,他对谢桂芳还是有感情的,糟糠之妻不可弃嘛!这不,旅行社 开了,用了谢桂芳的名字不说,还让她掌管了财政大权。从这点来说,孟晋还算是 有良心。所以呢,孟晋这辈子在外面怎么寻花问柳风流快活都没事,可要想离婚, 门儿都没有!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 “对不起,朱先生,时候不早了,如果没什么事,就请便吧。”紫梦果然气得 脸色苍白,措词也严厉起来。 “没问题,马上走。哦,对了,”朱新又拿出一个外观精美的首饰盒,打开后, 里面是一条绿色的玉石项链,看上去绿意澄明,“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上好的缅甸玉,价值一万美金。请笑纳!” “对不起,你我非亲非故,我不会接受你这么贵重的礼物的,请收起来吧!” “紫梦小姐,这不是钱的问题。要知道玉石不同于黄金白银那些俗物,它是有 灵性的,像人一样,必须找到知音。这么完美的玉石,只有紫梦小姐这样冰清玉洁 的人才能配上!别的人都只是一种亵渎!”他一边巧舌如簧,一边将项链取出, “来来来,我亲手给佳人戴上。” “你干什么?!”紫梦“啪”的一下打掉朱新试图往她脖子上够的手,沉着脸 说:“请走吧,我明天还要采访呢!” 朱新一愣,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深情表白竟未能奏效,安紫梦这小妞,貌似温柔, 没想到骨子里那么刚烈,竟是油盐不进!是一匹烈马! “对不起,打扰了!”他不再勉强,收起手提包,一边说一边倒退着走向门口, 看见摆在门口的花篮,他微笑着说:“希望这篮鲜花能伴你好梦。晚安!” 紫梦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花篮竟是朱新送的,自己陶醉了半天,原来表错 了情。她抱起花篮,塞在朱新怀里,生硬地说:“这个也请你收回吧!” “哎哎哎……”朱新还来不及发话,紫梦已“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朱新呆立在门口,半天回不过神来。 自从新闻发布会后,紫梦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朱新脑际萦绕,让他心痒难搔! 这是个完全不同于朱新世界里的女人!她的清纯高贵和玉洁冰清让朱新自惭形 秽,却又跃跃欲试!他觉得,和紫梦一比,他身边的女人皆成粪土,一文不值!他 甚至想,只要能得到紫梦,他宁可让那些庸脂俗粉全部消失,就此浪子回头,重新 做人。 为了掳获紫梦的芳心,朱新煞费苦心从孟晋那里获得紫梦的住址,一下飞机就 直奔而来,又是鲜花又是项链,原本志在必得,不曾想一番苦心付之东流! 朱新望着安紫梦紧闭的门扉,失落、羞愧、屈辱、伤心、绝望种种情绪涌上心 头,不禁心碎神伤。 他明白,之所以安紫梦如此轻视和唾弃自己,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个孟晋! 对于孟晋,朱新的心里真是非常复杂。一方面,他知道如果没有孟晋,他根本 没有条件开创今天的事业,成为一个旅行社的老板,而且孟晋对他一片赤诚,不管 什么事情总是放手让他去做,从不疑有他。可另一方面,孟晋的存在对朱新又是一 个极大的讽刺。大家虽是朋友,身份、地位却相差甚远,孟晋开着那么大一家服装 公司,小小旅行社对他而言不过是牛排边上的配菜,吃不吃皆可,然而,这配菜就 是朱新事业的全部,而且,还是孟晋施舍来的。 就因为如此,他在孟晋面前总直不起腰杆,尽管孟晋见到他总是笑容满面,恭 敬有加,可他总觉得自己像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妾,处处需要小心讨好,曲意承欢。 到了公共场所,不管他如何的风度翩翩,能言善道,真正有分量的还是坐在一旁衣 着简朴、一语不发的孟晋,相形之下,他朱新简直就像跳梁小丑,是孟晋的陪衬。 就连何曼羽这小娘儿们提起孟晋来也是赞不绝口,倾慕之情溢于言表,大有孟晋点 个头,她就会甩了朱新追随而去之势。令他恨得牙痒痒的! 而且,他还讨厌孟晋时时以正人君子的完美形象出现,忠厚善良,光明磊落, 似乎从没有缺点,也不犯错误,让每一个人在他面前都显得恶俗卑劣,渺小阴暗。 总有这样的一个人在身边压着自己,真的是很累的一件事。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点比不上孟晋!论出身,他来自宝岛台湾,孟晋 不过是个大陆乡下来的穷小子;论才,自己名校双学位硕士,孟晋不过自修了个MBA ;论智慧,自己心思狡黠,八面玲珑,而孟晋却憨厚老实,木头木脑;论貌,一个 是潘安,一个是董永。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是的,孟晋样样不如自己,可他如今呼风唤雨,如鱼得水,而自己却一无所有! 就连自己倾慕的女人,也会喜欢他而看不上自己,就因为现在孟晋比他成功,比他 有钱!胜者为王败者寇,世事就是这般残酷! 孟晋就像一面镜子,夸张和放大了朱新的失败和不如意,让他心里的那份空, 那份痛愈加扩大,愈加蔓延。就像是一把鞭子,无情地抽打着他残存的自尊。让他 无地自容,无处可逃。 朱新把花篮扔在门口,踉踉跄跄地走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