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新求饶(2) 尽管孟晋一再提醒自己不要中了对方的苦肉计,可看到这么一个大男人在他面 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又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尤其听到对方提起自己初来美国时 的陈年旧事,想起自己的誓言:“大哥的知遇之恩,小弟永生相报。”更是万千滋 味涌上心头。他沉重地闭了闭眼睛,“说吧,你打算怎么办?”“你不起诉,我们 协商解决。目前旅行社已经资不抵债,就算你把我送进监狱,投进去的钱也都拿不 回来了。你放弃公司的一切权利和责任,公司资不抵债,宣布破产。” “公司一旦宣布破产,你个人将没有任何信誉,再想在美国做事就相当难了, 你想过吗?” “我是律师,这一点比谁都清楚。我这辈子算是完了!”朱新脸上浮起一个凄 凉的、无可奈何的苦笑,“我已经混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要不在铁窗 里度过余生,已经是谢天谢地。反正美国饿不死人,得过且过了此残生罢了!” 孟晋语塞,没想到朱新机关算尽,竟落得如此下场,不禁心下恻然。孟晋控制 住情绪,说:“这件事情你容我再考虑几天,行吗?我还得和赵律师、谢桂芳他们 商量一下。” 朱新苦涩地一笑:“……孟晋,如今我为鱼肉,你为刀殂,是生是死,就任由 你处置了,就算你真的要把我送进监狱,也是我咎由自取,我也认了!只希望你今 后不要再上当受骗,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保重,我走了。” 朱新转身蹒跚离去。看着他的背影,竟然有些老态龙钟之感。孟晋不禁一惊, 想起数月前朱新那丰神俊郎、意气风发的模样,竟是恍如隔世了。 朱新走了,孟晋也无心再干工作。他踱到窗前,看着窗外如棉花一般洁白厚实 的云朵发呆。 是的,和朱新这两年的合作,想起来真像是一场噩梦。自己投入一百万美金的 血汗钱,犹如将盐撒在大海里,连泡都没有冒一个,还数度被弄得焦头烂额,而这 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却更没有落到好下场,众叛亲离,钱财散尽,还留下信誉不好 的记录。在美国,这笔记录会伴随终生,他这一辈子就算彻底毁了。 孟晋真的不明白,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究竟谁是赢家,谁又是输家? 自己一片仁心希望帮朋友建功立业,却以这样一个双输的结局告终。究竟是谁的错? 孟晋正在心潮起浮,抑郁难平之际,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接,是 谢桂芳的声音。 “孟晋,何曼羽开了一家小饭馆,今天开业,邀请我和你去参加,你有时间吗?” “是吗?她身份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孟晋又惊又喜,连声问道。 “缪律师已经给她申请了‘政治庇护’,理由是她以前的男友是一个国内的副 市长,现在已经被‘双规’,如果何曼羽回去将有危险。美国政府已经同意她继续 居留。她现在开了饭馆,成了合法纳税人,身份的事也是指日可待的。” “那太好了,她终于走上了正途!”孟晋欣慰地说。然后记下饭馆地址,相约 六点见面。 到达饭馆时,何曼羽正在招呼前来捧场的客人。因为要做事,她破例没有穿那 些妖冶性感的时装,一件系领带的白衬衫,一条蓝色牛仔裤,既简单随意,又把她 美好的身段展露无遗。她脸上的脂粉也清淡了许多,头发扎了一个马尾,倒显出几 分清纯。 “好漂亮的老板娘啊!恭喜恭喜!”孟晋走进门来,打趣地说。 “哟,孟大哥,你来了?”何曼羽惊喜地说,高兴之情溢于言表,“谢姐已经 到了,还有缪律师他们都在那桌。” 孟晋依言走了过去,见谢桂芳、缪律师等人已经就座,赶快坐在了谢桂芳旁边。 环顾四周,不过四五十平米面积,摆了五六张桌子,虽然小,布置得倒还简单清爽, 干净整齐。 来的客人大多是何曼羽的“小姐妹”,坐了三四桌。大家都坐定以后,何曼羽 也过来坐在了谢桂芳的另一边。 菜摆上来了,酒也斟上了。 孟晋举起酒杯,诚挚地说:“曼羽,祝贺你有了一个新的开始!愿从此好运伴 随着你!” “谢谢孟大哥!”何曼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斟了一杯,说,“孟大 哥、谢姐、缪律师,我何曼羽在美国一无所有,你们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亲人! 没有你们对我的关心和帮助,就没有我何曼羽的今天,我敬你们一杯!” 手一举,酒杯又已成空。 “好了曼羽,别喝醉了。”谢桂芳劝道。 “没事,我高兴!”何曼羽笑着,眼圈却红了,她动情地说:“谢姐,你是我 认识的最好的人!是你让我懂得女人不该只想着依靠男人,最重要的是要拥有自己 的天地。这家店虽然小,也凝聚着我一点一滴的心血,虽然破,我却从中看到了希 望!来,谢姐,孟大哥,我敬你们一杯,愿好人一生平安,更愿你们永远相亲相爱!” 谢桂芳和孟晋面面相觑,有些尴尬地举起了酒杯。缪律师打岔说:“好了好了, 曼羽总算有了一个好的结果,我们一起干一杯吧!” “晚宴”结束了,孟晋等人走出门外,缪律师先行告退,孟晋从包里取出一张 二十万美元的支票递给谢桂芳。这是他给谢桂芳生活费的最后一笔余款。 谢桂芳看了看,默不作声地收起。她望了望远方的彤云,勇敢地笑了笑,说: “你放心,我会很快找律师办理。” 等了几年,孟晋终于等到了这一句话。他既如释重负,又有些歉疚。他讪讪地 说:“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用这笔钱将我的‘学后辅导班’扩大。另外,我还报了一个夜校,把 外语好好补一补,这么多年疏于和外界打交道,连外语都不过关。辅导班的家长好 多都是老美,不学习是不行了!” 谢桂芳站在夕阳的余晖里,晚霞给她的面庞镶了一道金红色的边,她那样淡定 地侃侃而谈,显得自信、从容而美丽。 孟晋有些惊奇地看着谢桂芳,由衷地赞美道:“桂芳,你真的坚强了,独立了, 没想到你这么能干,真让我惊叹!” 谢桂芳一笑,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会让律师去找你。” “好的,保重!” 谢桂芳一转身,眼泪从眼眶里奔涌而出。无论如何坚强、独立、能干,她终是 不能挽回这个男人的心!罢了罢了!她快步朝车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