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我看到自己的血沿着锋利的刀刃汩汩而下,一滴一滴地洒落在白色的浴室地 板上。那一刻,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唱一首辽阔苍凉的歌,歌声腾空而起,如同光 滑细腻的丝缎一般飘荡在高高的夜空。起初我还能感觉到指间传来的疼痛,渐渐 地,我的视线就模糊了,我的耳膜也开始变得不灵光,隐约里有血液流出腕脉管 口时发出的奇怪声音,那声音就像是春天稀薄的阳光下横穿大地的雪融小溪流水 灌进干燥了一冬的泥土。在很宽很大的黑色中,我看见磊扛着我回家,用255cc 摩托载我穿行小城的大街小巷,我的耳边是呼呼的晚风。我不知道选择割腕了结 自己的生命是对还是错。只是,我想,我终于能自由了,对磊的爱于我来说太沉 重了,我不想成为他的负担。我自己也可以解脱。 我倒下去,在我倒下去的时候,我看到我身后扶住我的磊,我看到他如同红 色雾气一样氤氲的瞳仁渐渐清晰,最终变成如同火焰一样清朗的光泽,然后他的 眼眶中突然噙满了泪水,他的表情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哀伤。然后,我听见磊难过 而低沉的声音,他说,薇,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磊不断重复着这句 话。我突然明白过来,可我已经没力气,我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对着我爱的磊伸 出手,可是我的手指已经没有力气再与磊的手握到一起了。其实,我早该明白, 磊是爱我的。 我的周围在一瞬间就黑了下来,我开始不省人事。突然,我冰冷的身边温暖 如春,仿佛盛开了无数火红的红莲。有人抱着我在奔跑,隐约间我还听见一些人 声。我能感觉的意识像漏斗里的流沙正一点点消失,我残存的听觉也在渐渐散失。 我再次醒来是在三天后。当时是冬日的午后,带着一些暖意的阳光从医院的 窗榻间透进来,横在我苍白脸上的眉宇间,很像一柄小巧的水果刀。我就是被这 道刺眼的光线刺醒的,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磊。他正趴睡在我的病床前, 身上穿得很少。我看着下午的阳光斜泻下来,照在他熟睡的脸上。我心疼地看着 他,看了一会,我的眼泪就无声地流了下来,我咬住自己的指头竭力忍住不让自 己哭出声来。磊看起来困倦不堪,他的脸色很差。后来,我怕他着凉,随手抓了 件衣服,挣扎着起来想给他披上。这时,磊醒了。他一把按住欲坐起来的我,擦 了下我眼角的泪水,说,“别动,给我乖乖躺回床上去。”我听话地躺回床上, 但我忧郁的目光没有离开他的眼睛。磊握住我的手,说,“薇,你怎么这么傻? 怎么这么傻。”他的眼里写满哀伤,我的心颤抖了一下。也许,我真的误解了磊。 可能,他与其他女人在一起只是出于无奈的选择。我懒散地躺在床上凝视着磊的 眼睛,对他说,“我只是觉得很累,很累。”说完,我从被里抽出手擦了把又要 掉下来的眼泪。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