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道回国 过海关就像过鬼门关 小丽跟着陈威走了。我们约定,一个月内,小丽回国,我们正式办理离婚手 续。 说心里话,我真的有点儿想不通。我现在已经提为正处了,上级组织部门已 经对我进行了考察,不久我就会被提为副市长了。我大学毕业,又在外国留过学, 现在的地位很多人都会羡慕,而小丽却选择了只有高中学历的倒爷陈威。我不知 道我做人究竟哪个地方失败了。当然了,陈威和小丽也许已经赚了一百万,但这 种倒爷的生活就跟流浪汉似的,这是什么生活啊!可小丽竟然选择了这种生活。 我真的想不通。 邹春艳和刘忠胜早就知道小丽的事儿了,他们却对我守口如瓶。如果今天没 见到小丽和陈威,我真的不知道邹春艳的苦心。邹丽艳把我要来俄罗斯的消息告 诉了小丽和陈威,但当时因为我有事儿晚来了两个月。当时,小丽和陈威怕我找 他们的麻烦,所以就离开了海参崴去了哈巴。哈巴的生意不好做,他们又来到了 乌苏里。正巧在这里他们又遇到了一年前就从海参崴来乌苏里中国市场的刘忠胜。 他们把我要寻找他们的消息跟刘忠胜说了,刘忠胜觉得很为难。不把他们的消息 告诉我,对不起我,把他们的消息告诉我,又对不起他们。他索性来个顺其自然。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样的结局。 我虽然心里不十分爽快,但也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不 起小丽。反思一下自己,自己为了当官儿,把小丽一个人扔在家里守活寡,其实 是挺残忍的,是灭绝人性的。小丽风华正茂,他需要男人的爱。而自己恰恰忽略 了这些。 告别了刘忠胜,跟巩经理和孙经理打了招呼,我归队去了乌苏里宾馆。因为 明天一大早就要集合回国,住在中国市场会耽误事儿的。本来巩经理和孙经理要 请我吃饭,给我送行。我婉拒了,因为我现在这种心情不适合参加这种宴会。 回到乌苏里宾馆,我还是跟桑庆祥住一个房间。 一进门,桑庆祥就问我:“找到你媳妇了吗?” 我没精打采地说:“找到了。” 桑庆祥见我情绪不对,问:“怎么了?她是不是……” 我说:“你猜对了,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媳妇了。” 桑庆祥叹了一口气,半天,才劝我道:“想开点儿。” 我苦笑了一下:“是啊!我过去经常去劝别人想开点儿,当自己遇到事情的 时候就不容易想开。可是,现在不想开也不行了,只有想开点儿了。” 桑庆祥笑着说:“好,好,小孙,我真的很佩服你,你是个男子汉!” “不想听听我媳妇的故事?” “如果你愿意讲,我就愿意听。” 我刚要开口,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高老头。 高老头两只眼睛早已迷到了一起,满脸挂着笑容:“小孙,你可回来了,谢 谢你啊!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我淡淡地一笑:“感谢就没必要了,我只是顺水推一下舟罢了!” 高老头凑到了我的跟前,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纸包,一边打纸包一边神秘 地说:“我在中国市场上买到宝贝了!” 纸包打开里,露出了两块树皮,树皮打开,有一层苔藓,剥开苔藓,里面露 出一颗人参。 高老头神秘兮兮地说:“这可是一棵地地道道的老山参啊!听卖参的人说, 少说也有一百年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吗?” 我问:“多少钱?” 高老头儿说:“一万卢布,仅合人民币三千元。” 我愣了一下,高老头早就说自己没有钱了,最近的费用还是从我这里借的, 他哪来这么多钱买人参?可我并不想追问这些,觉得很无聊,我只是淡淡地问: “这人参不会是假的吧?” 高老头儿脸色有些不悦:“怎么会呢?在俄罗斯买的人参百分之百是真货。 这棵山参回到国内最少能卖三万五千元。” “一下子赚三万多元,买卖真的不错。” 高老头突然把眉头一皱,说:“只可惜我带不回去。” 我愣了,问:“带不回去,你买它干什么?” 高老头脸上又堆起了笑容:“可是你能带回去啊!” 我莫名其妙:“你都带不回去,我怎么能带回去?” 高老头脸上满是祈求之色:“你帮帮忙好不好?中国市场的经理是你的朋友, 他们跟海关的人熟,我听说他们连狗都能轻易地带出境,带这棵人参更是小菜一 碟了。” 我做梦都没想到,高老头真是个商人,他真是想把我用足用活。如果刘梅不 告诉我他设计圈套害我的事,也许我会被他现在的表情打动。可是现在,我看到 他的表情,就象看到了一只蝎子正举着大钳子向我爬来。 我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我说:“我这次来俄罗斯,是朋友写了信,巩经理 和孙经理才热情地招待我,别说我跟巩经理和孙经理不十分熟悉,就是特别好的 朋友,我也不能让他帮我走私啊!你还是找别人吧!” 遭到拒绝,高老头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你看看,花了这么多钱,把人参 买来了,带不回去,那损失太大了啊!” 我义正严辞:“做商人就得讲究诚信,认认真真地做,不要想一些歪门邪道, 这样早晚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高老头翻脸了,冷冷地说:“如果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说了一大堆废话,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说完,摔门而去。 我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桑庆祥哈哈大笑起来:“这只老狐狸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你帮了他那么多忙, 他不感谢,这一个小忙不帮,他就恨之入骨,真是小人!” 我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不想再说什么。 这时,门突然又打开了。我以为高老头去而复返呐,想不到这回进来的竟然 是赵成刚和刘二喜。 赵成刚大声豪气地说:“老孙,好几天没看到你了,你真的很忙啊!怎么样, 收获不小吧!” 我随口应承着。 他走到桑庆祥跟前,神秘地说:“桑老,你猜我们弄到什么了?” 桑庆祥问:“什么?” 赵成刚给刘二喜递了一个眼神,刘二喜把身后的一个大塑料袋子举到了胸前。 赵成刚说:“我们在市场上弄了三只大王八。听懂行的人说,这三只王八最 少都在五十年以上的年龄,大补啊!” 桑庆祥说:“我也知道大补,可怎么带回去啊!” 我插话说:“我听说王八是俄罗斯《环保法》列入明细的动物,不允许捕杀。” 赵成刚说:“法是法,中国市场的倒爷餐桌上天天都有俄罗斯的野生大王八, 如果他们真的管理得那么严,抓王八的人也不敢把它弄到市场上卖给中国人了。” 桑庆祥说:“说那些没有用,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带回去,你大摇大摆地往 回拎那肯定是不行的。” 赵成刚把脸转向我,说:“老孙一定有办法。” 我笑了,说:“怪了,怎么都说我有办法啊,你听谁说的我有办法?” 赵成刚说:“高老头说的,他说你答应他帮他把人参带回去。你能帮他就一 定能帮我,帮我们把这三只大王八带回国吧!” 我苦笑,说:“我如果有这个本事早就发大财了!我告诉你,我真没有这种 本事,桑老作证,刚才高老头让我帮他带人参,我拒绝了。我真的没有这个本事 啊!” 赵成刚嘟哝道:“这个老东西,他这不是逗我玩儿吗?”他拉起刘二喜就走, 一边走一边说,“咱让小刘帮忙,他一定有办法。” 赵成刚刚离开,刘梅又进来了。桑庆祥见她来了,故意把头面向墙,假装睡 觉。 刘梅问:“见到你妻子了?” 一提起小丽,我心里就不是滋味,脸色也不好看。 刘梅问:“怎么?你们吵架了?” 我摇了摇头,不好说下去。 刘梅说:“昨天在河边钓螃蟹,你掉进河里洗衣服时,刘忠胜把你跟小丽的 事儿跟我说了,我知道小丽已经跟别的男人搭伴了,这有什么?离了不就完了嘛! 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啊!” 我的无名火一下子上来了,我大声地向她吼道:“你有完没完啊!谁让你进 男人房间的,有事儿说事,没事儿出去!” 刘梅愣住了,半天,挂在脸上的微笑才慢慢化开。她小声对我说:“对不起, 我不该这个时候说这件事儿。”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好长时间,桑庆祥才叹了一口气,说:“小孙,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冷静 地处理了这个问题,就别再想了。” “我也不想再去想了,可别人老帮我想,你说我闹不闹?” “人生就是这样,要经常遭遇苦难,经历了一回就知道滋味了。好好珍惜未 来吧!”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旅游团成员就被叫起床了。我一看手表,中国北 京时间才两点半,我问导游:“怎么这么早就起床啊!” 导游说:“俄罗斯滨海边疆区的时间比北京时间早两个小时,现在的俄罗斯 滨海边疆区的时间已经四点半了,吃完早饭赶到乌苏里得需要两个多小时,稍微 休息正好赶上俄罗斯火车检关,时间安排得很紧。” 我们只好起床,在楼下餐厅吃了一个鸡蛋和两片面包,喝了一杯水,就上大 巴汽车。一上车,大家就都进入了梦乡。到了格城火车站,一个个才从梦中醒过 来。 导游小刘买了火车票,然后就在外面排队。 格城火车站的人并不多,我估算了一下,总共不超过三百人。但检关的速度 太慢了,一个小时连一百人都没检完。早晨这列国际列车是俄罗斯列车,在俄罗 斯境内检关,先检俄罗斯人。俄罗斯旅游团成员百分之九十都是到中国购物的, 他们出境时几乎只带着钱和一个装洗嗽用品和化妆品的小手包,这么少的物品, 不知道海关为什么却检查了那么长的时间。 两个小时后,俄罗斯游客终于检完了,中国旅游团一下子涌到了联检厅门口。 一位大个子俄罗斯人走了过来,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他把大铁门一关,说: “上午只检这些了,剩下的坐下午中国列车走吧!” 几位带团的导游上前说:“我们的火车票都买好了,为什么不能检?火车能 装一千多人啊!” 高个子说:“这个我不管!”说完走了。 导游们急了,立即联合起来去找火车站站长。火车站站长来了,他进了里面 的联检大厅,接着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我在外面听了个大概。大意是,边防军工作的时间太长了,需要休息了。边 防军不放行,不放关,不盖出境章,游客就无法过关上车。 交涉了一阵,站长无可奈何地出来了,他把手一挥,说:“退票吧,我也没 有办法!” 于是导游便去退票。 小刘说:“真倒霉,又赶上节日了。俄罗斯的节日就是多,一过节,公路口 岸就闭关。公路口岸一闭关,铁路就开始整事儿。其实这是他们集体搞得阴谋, 看起来下午的火车票也买不上了。他们的人真损,下午的中国火车肯定空着跑回 去了。” 我问:“为什么会这样?” 小刘说:“我赶上好几次了。公路口岸一闭关,国际大巴就停运了。所有旅 客都坐火车走。他们就想办法拖延时间,到了他们规定的休息时间,他们就不检 关了。然后把这些人退回来,目的是让这些人在格城住一晚上,这一住,就得消 费,他们当地人就有收入了。” 我说:“如果真是这样,下午真的走不了了。” 小刘说:“多呆一天,旅行社就赚不到钱了,真是没有办法。这样吧,咱们 先等等,如果真的走不了了再安排住宿吃饭的事儿吧!” 我们集体从火车站候车室退了出来,站在广场上。小刘联系好了饭店后,我 们就都去了饭店。吃完饭,我们便又来到火车站广场,等着坐下午的中国国际列 车。 中国时间十一点半,中国国际列进站了。小刘买到了火车票,我们排在第一 号的位置上。 小刘说:“大家千万不要离开,等入境的旅客检查了,就放人了,咱们排得 是第一号,肯定能回去。” 我们只好排着队站在门口等着。俄罗斯边防军检关的速度真比老牛走路都慢, 我们站在门口等了两个小时零四十七分钟,才有人喊道:“入境检完关了。” 小刘立即带领旅游团挤到了入口处。 大个子负责人说:“先等一等,边防军和海关人员正在吃饭。” 小刘说:“他们不是吃完饭了吗?再说现在早就过了吃饭时间啊!” 大个子说:“他们饿了。” 又等了一个小时,大个子才从里面走了出来,说:“今天过节,边防军和海 关人员下班了!” 小刘说:“那中国火车还回去吗?” 大个子说:“当然回去啊!” 小刘说:“一个人也不拉空车回去?” 大个子说:“这有什么奇怪,这又不是第一次。” 赵成刚粗嗓大气地说:“这是什么鬼门关啊!怎么过个关这么难!” 另外一位导游上前跟大个子说:“你们也太不负责任了,卖了票却不让上火 车!” 大个子说:“我只是个协调员,没有权力管边防军,也没有权力管海关,我 是铁路的,我也想让你们回国,可我没有办法!” 那位导游说:“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个协调机构?这样各自为政怎么能行啊!” 大个子说:“我就是这个协调机构的负责人,可我说得不算,边防军不听我 的啊!” 小刘招呼大家说:“今天咱们是无法过关了,走吧!想办法先住下,看看明 天公路能不能开关。” 我们一行人只得离开了火车站。 格城只有一个燕子宾馆,宾馆只有四十多张床位,平时因为出入境方便,住 宿的人太少。今天一下子涌来一大批人,忙得服务员不知道怎么办好。到了燕子 宾馆,房间早被另外两个旅游团包了。没有住处,难道得在火车站候车室里蹲一 宿? 小刘东一趟西一趟,好在我们团人少,总算把我们分别安排到了五户俄罗斯 人家里。 我跟桑庆祥仍住在一起,我们住在火车站跟前的一位俄罗斯老太太家里。老 太太有一间房子是专门接待中国人的。 老太太显然挺高兴,我们一个人400 卢布,一晚上她就可以收入800 卢布, 相当于她退休工资的一半还多。她的退休工资每个月是1500卢布。遗憾的是,这 个房间只有一张双人床,我跟桑老住在一张床上,总觉得不太方便。但是没办法, 有地方躺着睡觉就算不错了。 这位俄罗斯老太太叫娜达莎,俄罗斯叫娜达莎的女人真是太多了,在公共场 所,喊一声“娜达莎”,会有一半的女人答应。娜达莎今年七十三岁了,自己一 个人过。老太太特别干净,被褥非常干净,房间里也一尘不染。 洗了一把脸,我跟桑庆祥都累了,往床上一躺就进入了梦乡。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