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蚊子1 63 蚊子 我骑着小公马找到顾婷娥时,她一个人光着身子坐在悬崖边,身上落着几个 大蚊子,山风把红红的蚊子吹得一歪一歪,吹不走蚊子,也吹不醒她。我问: “谭志呢?”她不说话,我问死她都不吭声,就像傻了一样。我转来转去,只找 见了谭志的衣服。我准备把谭志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她死活不肯。于是我从她的 包里找到了那身戏服,她这才伸出胳臂,动作僵僵的,像个半傻不傻的孩子。我 看见她底下流血了,心里好难受,我跪在她面前,扇了自己两耳光。我扶她上马, 然后自己也上去。我搂着她,让马匀速跑起来。我的目标不是韬河县城也不是麻 风院。你当然能猜着我们要去哪儿。 64 一点解释 读者朋友,如果您还在,作者有必要解释一下,接下来的这个段落,主要由 杜仲来讲述,因为,这段故事只有杜仲才可以说明白,而顾婷娥(或小天鹅)可 能在有意回避,也可能真的没有记忆。 65 野猪 那个我曾住过一晚上的世外桃源在哪儿?蝴蝶一家在哪儿?我竟然找不到了, 到处都像,到处都不是。我出来的时候,太粗心大意了,太没有经验了,我竟然 没做任何记号!这是中国西北部最大的一片原始森林,一个人,哪怕一支军队, 身陷其中也会迷路的。而我虽然从小生活在森林边上,却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森 林腹地。我迷路是应该的。反正,宁可死,我也不可能再回大湾麻风院,更不可 能回韬河县城。实在找不到,可以模仿蝴蝶一家,找个僻静安全的角落躲起来, 永远守着我的小天鹅。 从现在开始我叫她小天鹅! 我的漂亮而又傻乎乎的小天鹅! 我的漂亮而又可怜的小天鹅! 眼前的山间谷地阳光普照,我把小天鹅接下来,对她说:“好人,下来歇一 会儿。”她还是呆呆的,眼皮老是乏乏的,睁不开的样子,目光也总是低垂着, 似乎一直没离开悬崖边。刚才,我们骑着小公马跑来跑去时,我紧紧地搂着她, 但是,她不让我碰她的奶头,我几次不小心压住了她的奶头,都被她不客气地扳 开了。 她坐在草地上,还是像坐在悬崖边,静悄悄的。我折了一大把狼尾巴花,再 掺上一些绿色的空心草,给了她,我问她:“好看吗?”她点点头,拿在手上一 动不动。我爬在她面前装成小狗,汪汪叫,她的嘴只是微微咧了一下。看样子她 真傻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想像不到谭志是怎么伤害她的,把好好的一个人 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有点泄气,躺在她旁边。我看见了她的一只手,白色的皮肤 上印着嫩红的麻风斑。 我心里一颤,小心谨慎地抓住她的手。我发现,我要挨近她时,难免有些胆 怯。我打算试试看,哪些亲热举动是她可以忍受的。她的手指长长的,长得像林 间的小溪。不过我只是捏住了中间的三根指头尖子,我没胆量一下子抓满。我发 现我现在很怕她。过了一会儿,我才慢慢向中间过渡,抓住她的手背。我心里像 针戳一样难受,因为,我知道她的手稍稍有些走形,某些手指微微发硬,部分骨 节也开始突出了。那曾是千金难买的一双手呀!我记得,在舞台上,每当她的兰 花指翘起来时,场下会立即变得安静下来,就像把大家眼睁睁地带入了梦境。舞 台上的我,有时会把台下当成舞台看个没完,她每次翘起兰花指时,我都觉得她 的手像一只小鹿,而所有的目光连成一片时,就像早晨的湖面,湖边有个胆怯的 小鹿正探头探脑地窥视自己的影子。正是这双手,给我洗过头,十根指头从我的 头皮上滑过时,显得又泼辣又温柔,那种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记得我们还 一起打过牌,玩争上游,她总和干爸配对,她和干爸也是赢多输少,有时大家就 故意把他们拆开,让她和我,两个孩子配对,她指责我时总是毫不留情,有时会 戳戳我的脑门,有时还会掐掐我的胳膊。她不知道,我常会故意出错一张牌,来 换取她的嘀嘀咕咕,尤其是她的无可奈何、她的戳戳点点。摸牌时,我不用故意, 就有机会碰着她的手,哪怕是碰着了她的一根汗毛,我也知道,是她的,不是别 人的。只可惜,这样的日子没有继续下来。十几年后,当我再一次见到这双手时, 它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把她的手翻了过来,用我的手心对着她的手心,我用 力捏了一下,她的手好像缩小了。我就这样捏着,直到她手心渐渐有些潮湿,我 忽然翻过身子,把头伸进她怀里,搁在她双腿间,她还是没反对,她用双手捧着 我的头,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我闻见了那个味道,她给我洗头那天,我闻见过的味道。味道是从我的鼻子 底下来的,我敢肯定,我对那个味道的认识又微微进了一步,那味道不全是香味, 还有一丝诱人的腥味,让人忘不了的,正是那一丝腥味。我想完完全全地钻进她 身体里去!我想要她,到了我要她的时候了,到了我成为男人的时候了!天地作 证,我还是个童男,我是她的,她是我的。当然,我有些犹豫,因为,我有些怕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