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佩珍从出租轿车走出,看到气势宏伟壮观的候机大厅,两腿像灌满铅似的,沉 重得半步也挪不动。 一步跨进去,她就是西半球的人了。那儿,会是什么等待她呢?她突然感到从 未有过的害怕和孤独,她多想对楚一凡说声:“不,我不想离开这里!”可不离开 又能怎样?这里同样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呀。回老家?像母亲一样嫁一个不爱的丈 夫,生一群崽,养一群猪娃鸡婆,忙忙碌碌碌操劳一辈子么? ……可现在,最使她揪心不放的是他,她一直刻骨铭心,至死不会忘记的初恋 人———秦逸。 在婉芯家,她是带着何等的克制忍耐力,吃完那顿告别宴。婉芯那句试探话, 在她心灵古潭似的深井里掀起了感情的巨澜狂波。 的确,她想留给他的话是太多了。几乎每夜,对着孤寂的冷月,对着萧瑟的寒 风,对着呢喃的秋虫,她默默倾吐了自己多少难言的苦、多少绝望的爱和多少断肠 的情。 毕竟,两人是真诚相爱了一场。现在,真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他,像一阵风, 悄然,无踪影地永远消失在他的面前么?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丢下皮箱,不顾楚一凡的惊呼,疾步跑到公用电 话亭旁,颤抖不已的手指费劲地拨下心中默念过千百遍的电话号码数:99361555. 电话通了,是秦皓的声音:“喂,找秦逸呀,他不在!你哪位?有事尽管说, 我愿为一切女士效劳。”仍是那副油嘴滑舌的腔调。 不在?她最后一丝的幻想也破灭了。悲伤的泪水顺着她惨白的脸颊潸潸爬下。 那边,秦皓在催促道:“喂,你说话呀。” 她嘴唇抖索着,迸出了呜呜咽咽的哭声:“你……你告诉他……一只孤雁,将 ……将飞往瑞……瑞……瑞典了……” 她泣不成声,挂上了电话。 楚一凡拎着皮箱赶来,见佩珍满脸泪痕,抽搐不已,连忙走过去,揽住她的肩 膀,柔声抚慰道:“别哭了,以后我会陪你回来的。走吧,时间不多了,等会儿验 票时还要检查行李的。” 佩珍木然机械地跟着他朝候机大厅走去。进了验票厅,眼见得飞机就在前面。 佩珍等候在队伍中,步履如铅,泪水盈眶。 她哪知道,从昨天下午起,秦逸就在满世界地找她哪!马斐转告他的飞机日期 搞错了,整整误差了一天。昨天下午两点钟,秦逸就在机场门口等候,站了两三个 小时仍不见人来,转身到咖啡厅与小吃部寻觅,皆无踪迹。莫非自己看花了眼漏过 去了,或者她有意回避自己溜过去了。直到那个航班起飞了,他才怏怏回家。 家里新保姆转告,下午曾有个姓李的女人打电话找他。“从哪里打来的?”他 急问。保姆说是什么新红饭店。 秦逸没吃饭就往新红饭店赶。饭店服务台细细查找后,确证查无此人。回家问 保姆是否听准确了,她又不敢肯定。 第二日,他把有“新”带“红”字号的饭店一一调查,均无着落。待得醒悟问 婉芯时,才知晓佩珍乘的是今日的班机,可离飞机起飞的时间已不多了。 他拦住一辆蓝鸟出租车跳进去:“机场,越快越好!”钻出汽车,也顾不得许 多,扔给司机一张票子就朝候机厅里跑。 验票员拦住了他,说是找人请到右侧广播室联系。透过玻璃窗,他看见乘客已 鱼贯而入地走向飞机上,广播又有何用? 情急生智,他连忙说道:“我们单位有个人可能携带了大笔公款外逃,我得赶 紧去验明一下!”验票员看了他的工作证,遂叫一个武警陪他进机场。 佩珍与楚一凡已经从后舱入座,佩珍的位子正好在舷窗边。 佩珍朝外张望,忽然看见一个人很似秦逸。是他!真是他!机场又过来两个人, 秦逸在解释着什么。机场人直摇头,不许他继续朝前走。 佩珍泪水汹涌,她捂紧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欲起身下机,可飞机已启动 了。 秦逸伸出两只手,叫喊了一句什么。佩珍扑伏窗上,悲伤欲绝。 楚一凡丝毫不知机外的那一幕,柔声安慰道:“别难过,若是想家,以后我会 陪你回来的。” 飞机快速滑行,昂首蓝天。 秦逸,如个小黑点,倏然消失在佩珍的眼帘里。 眼下,田野、房屋、河流历历如棋局。世事如棋!人生如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