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佩珍从财务室领到这月的工资,她抽出五张大团结,欲锁进抽屉里做这月的伙 食费,可想想,又抽回了三张,留了两张在抽屉里。 昨天,她和学校对面新开张的咖啡屋老板谈妥,每晚六点半至十一点半,去他 那儿做女招待,一晚上就有好几元钱的外快,吃饭和零用钱,大可不必操心了。 她将三百元钱用手帕包好,放进提包里,步履轻快地去校外的邮局,将钱寄给 金苟。 走着,突然,她心里猛然一悸:一个非常熟悉的背影在校门口徘徊着。啊…… 是他!是秦逸!佩珍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只有他,占据 了她的整个身心。 半年多的分离,她何时何刻将他忘怀过?睡梦里,也要为他的离去,泪湿枕头。 分离,非但没冷却她对秦逸的爱,相反,她爱得愈深沉、愈痴迷了。 显然,门外的秦逸也发现了佩珍。他阴鸷的黑眸死死盯着她,嘴唇翕动了几下, 欲说什么,但终是没出声。 佩珍奔上前去,想扑进他的怀抱里,倾诉这半年多来的思念之情。 “这画上的女人是你么?”声音好严厉,好生硬。 佩珍瞥见他手中的画册,目光顿时黯淡,垂下眼睑道:“你说是就是呗。” “你,你为什么要一错再错!”“我哪里一错再错了?”佩珍既委屈又愠恼。 “难道艺术可以不要模特!” “你别谈什么艺术了!”秦逸怒道,“当模特的有几个不是为了钱!” “挣钱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好好,你去,你去挣你的钱!”秦逸气极了,“用你的一切!”转身走了。 佩珍望着他的背影,伤心的泪水夺眶而出。 “哟哟,好宝贝,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她抬起头,睁开朦胧的泪眼一看 :秦逸已走了,是秦皓站在自己面前,满脸轻薄的笑。 她没搭理他,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扭头便往校内走去。 “哎,佩珍,你听我说。”秦皓一把拦住她,涎着脸皮嬉笑道:“今天上午, 我在展览厅看到你那副画。嘻嘻,真是漂亮性感极了。真没想到,你的肉体是这样 的美丽动人。我发誓了,要退出独身协会,娶你做我的妻子。真的,我不像我哥哥 那么迂腐,会为你不是处女就和你分手。佩珍,嫁给我吧,我发誓,有了你,我决 不会沾其他的女人了。” 佩珍听着他那不三不四的话,更是羞愤不已:“你别再费口舌了,我就是死, 也不会嫁给你的。” 秦皓恨得一跺脚,破口大骂道:“呸!好个给脸不要脸的臭娘儿们,当自己是 什么金枝玉叶呢!扳什么俏,是哥们看得起你才求婚的。不然,谁会要你呀,一个 没户口的乡下妞,千万个男人看过身的下贱货!哼,真是不掂掂自己有几两重。不 是吹,追求我的小妞多着哩!” 秦皓的骂声更像是当众剥光了她的衣服一般,她脆弱的心灵再也无法承受这两 方面的谩骂和羞辱了,她声泪迸出:“你……你快走……”说着,自己扭身趔趔趄 趄向寝室哭着跑去。 推开房门,婉芯正坐在她床沿上,桌上摆着一大本外国人体画册。“佩珍,你 要看的书,我都借来了。”婉芯起身说道,忽见佩珍一脸泪痕,神情凄惶而悲伤, 不由得大吃一惊:“你……你怎么啦?” 佩珍扑在她身上,失声痛哭了起来:“我再也不干了!我死也不干了……” 经过婉芯的百般安慰劝解,佩珍的情绪才渐渐恢复了平静,哽哽咽咽将事情的 原委诉说给婉芯听。 她听完后,也为之叹息:“佩珍,你实在不愿干,我也不会再劝你留下。你说 去医院帮人家护理病人,那不行,工作辛苦,也埋没了你的特长。不如这样,我有 个同学是华光服装公司时装模特儿队的队长,我这会带你去见见她,好吗?” 佩珍点头应允了。在电视里,她曾多次看过时装模特儿的表演,那风度、那时 装真是迷死人了。 起身走时,婉芯再度审视她,惋惜道:“你是学院最好的模特儿,不干太可惜 了。你要知道,绘画是艺术,而时装只是时髦。时髦的生命是短暂的,艺术的生命 才是永恒的。像你那幅《女娲》的油画,一旦柯小立哪天成名了,它就身价百倍, 你的形象也要进入艺术宫殿,永世长存的。佩珍,你不为抛弃艺术而可惜吗?” 佩珍绝然地摇了摇头,她太害怕世俗的眼光了。 一切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婉芯的同学林莎一见佩珍,就被她优美的体形和那 端庄贤淑的神韵所迷住,高兴地连在婉芯肩上擂了三拳:“太谢谢你了,这可真是 雪中送炭,来得正是时候。下月底,我们要参加莫斯科国际时装大赛,我们参赛的 服装是体现我国仕女庄重典雅的风格,咳!偏偏我们队的那些女孩,个个浪漫开放 得很,穿穿巴黎的迷你裙和西班牙的草裙是没说的,还挺像回事。可穿上那旗袍则 别别扭扭,总缺少那种气质和神韵。唉,真急死我了,有的练练还有点像,有的再 练都练不出那种味。这下好,你们来了,可真帮了我的大忙。”“婉芯,你也来好 吗?救急如救火,我马上叫公司给你学院发个借调函,顶多三个月,怎样?还可以 出国去大开眼界,告诉你,这种机会可难得,我干了一年多,还是头一次遇到哩。 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哟。”林莎竭力引诱、怂恿道。 婉芯仍不为所动,笑笑道:“最近胡院长和我约好了,他要创作几幅油画,我 给他做模特儿。实话跟你讲,我只为艺术而献身,让我做衣服架子在台上亮亮相, 像机器人一样走来走去,这种时髦玩意儿,我是不感兴趣的。”“得啦!得啦!你 不愿干,也别损我们好了。我知道,你是要当芙丽涅,成为永恒的阿佛洛狄忒。好, 个人所愿,我也不好强求你了。只是以后遇见像佩珍这么好的模特儿,就推荐给我, 别藏着舍不得给我啊。要知道,我们这行也是为国争光,功劳并不亚于你当绘画模 特儿。” 婉芯笑着拧了她脸蛋一把:“看你愈发是贪心不足了,给你一个,反倒疑心我 私藏了一串。其实嘛,你们这模特儿比我们要吃香、体面多了,台上露面、屏幕有 缘,又是出国兜风,哪个女孩不想死了来你们这儿。嗬!还愁招不到人,只怕大门 都会挤破哟。”“咳,不瞒你说,招考是挤破了大门,这些小姑娘有体形有脸盘, 可就是缺乏一种气质风度,这个可是想学都学不来的,真正理想的还是凤毛麟角啊。” 林莎叹了一阵苦经后,遂将佩珍领到公司经理办公室。 由于佩珍在美术学院经过一段时期的严格训练和艺术熏陶,她表演的动作造型 和亮相,都表现了她少女的青春、体形美,再加之她身上那清纯娴雅的气质,更令 王经理倾倒,他当场拍板,破例将佩珍招进模特儿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