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马斐在诋毁造谣中,只顾一时心里痛快,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条:即使是真理, 超过一步也就是谬误了。所以,她尽管说干了唾沫,楚一凡不仅不信,反而对她原 先的好印象减掉不少,不禁厌恶起她的聒噪多舌。但他克制住自己的不快,冷淡而 极有分寸地反驳道:“马科长,恕我直言,凭我的直觉,佩珍不会是这样的人,而 我的直觉,从未出过偏差。” 马斐气得心里直骂娘。她还想争辩。 楚一凡摆摆手道:“马科长,我知道,你和佩珍有过一段不愉快的感情纠葛。 其实,佩珍跟我出去,对你更有利呀。我希望你俩都能把过去的那段历史忘掉。将 来,我们还要常打交道的,是不是?” 马斐心里真想对他大喝一声:有利个屁呀,我现在看上的是你,是要做你的太 太…… 可她终于没喊出来,她是个体面的有身份的人,她怎能让楚一凡看轻自己呢? 现在,她只有把他俩拆开,才有可能重新夺回楚一凡。 可该说的话都说尽了,该想的办法也想绝了,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小 贱人趾高气扬去当洋婆子么? 蓦然,她想到秦逸,大腿一拍:对,干嘛不找他! 她清楚知道:佩珍是深爱着秦逸的。只要秦逸去挽留她,没有留不住的。那么, 自己再去对付那个被抛弃的人,不是三个手指捏田螺———稳拿的么。 她为这一箭双雕的高明计策而雀跃欢腾,旋风一般卷出门外。 马老太急急追出:“斐儿,吃饭了。” 她手一扬:“我出去吃。”跨上摩托,箭一般地冲出院门。 秦家大院里,秦逸在笨拙地挑拣芹菜。 芸芳上星期出嫁了。因娘家太远,来不了人,她恳求吴老太一家代做她娘家的 人。 想想两年主仆的情分,加之是芸芳大喜之日,不好扫她的兴,秦皓又在一边怂 恿撺掇,吴老太便勉强答应了。 马二请了4 部小轿车,把芸芳、吴老太和秦家两兄弟接到新都大酒家,酒席请 了30桌,那奢华气派的场面,给芸芳挣足了脸,但却气坏了吴老太。 她回来破口大骂道:“看看,什么改革开放,改个屁!全他妈的下三烂污发大 财了。老娘枪林弹雨干革命,到头来还不如这帮臭王八小子,你看看今天这酒席, 要我,连人拿去榨油,也榨不出这么多钱呀。这世道,真他妈的不像话!”“我说 老娘,这也没什么好眼红的。人家结婚,一辈子就这一次嘛,平常没人拿正眼瞧他 们一下,结婚还不该风光风光一次么?要我呀,有钱还到北京饭店去抖一次,在老 外面前出出这风头。”秦皓皱皱鼻子道。“呸!你这是什么思想?典型的崇洋媚外! 老外?老外咋啦?是比我们多两个眼、还是一个鼻子?哼,现在一开放,好像月亮 都是外国的圆,连民族自尊心都不讲了。哪像那会子我们……”“得啦!得啦!我 的马列老妈妈,你这套玩意早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现在人们崇尚的是钱。过去是 有奶便是娘,现在仍是有钱便是爹,是洋爹那就更亲了,嗳,我说呀,你与其有这 在家做大报告的劲头,不如出去谋个公司顾问做做,利用上下级老关系,倒点什么 东西的,大赚一笔钱,也省得我们请保姆抠抠巴巴的,尽算计几个小钱,活着多费 劲!” 吴老太听了,竟半天没吭气。 芸芳走后,吴老太感到很不适应。尽管以前她对芸芳是百个不满意,可与后面 请来的几个保姆相比,可不知要好到哪里去了。 这不,一星期连换了3 个,刚才又痛哭走一个。 昨天家里买了1 公斤牛肉,她让保姆卤成五香牛肉干。不想端上桌时,只有浅 浅的一盘子。“咋只有这一点?”吴老太两眼瞪得如铜铃大。“这东西没料,一卤 干就缩成一团了。”保姆满不在乎地道。 可再缩,也不会缩成这么一点呀?先前芸芳也卤过,有满满的一大盘。 准是她偷吃了!吴老太愤愤地想。看她那张油光水滑的胖脸就清楚,这是个贪 吃懒做的家伙,可没抓住把柄,又不好发作。 今天,吴老太又特意叫保姆买了1 公斤牛肉来卤。她则趴在后窗的小缝隙里窥 视胖保姆的一举一动。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那家伙一边切着卤好的牛肉,一边不时地抓几块肉往嘴里 塞,并发出“吧哒吧哒”有滋有味的声音。 天!1 公斤牛肉有一半都落进了她那贪得无厌的臭皮囊里,这样的保姆还养得 起吗? 她冲了进去,对保姆鼓鼓囊囊的油嘴就是一巴掌:“你这个贪吃的猪!难怪牛 肉会少,全塞进你这肥猪肚里去了!” 保姆的嘴让牛肉给塞满了,含含混混地哭骂道:“妈的,老子又不是牛,只做 不能吃,我……我不干了!”扭身丢下菜刀,回屋收拾东西了。 吴老太太大声骂骂咧咧道:“滚!你这要吃不要脸的东西,也不怕吃了烂肚子 舌头……快滚走!你这好吃懒做的猪头三……” 屋里,秦逸实在听不下去了,出来道:“算啦!这保姆也别请了,我来干吧。 两天一吵、三天一闹的,别弄得爸爸又住院了。” 保姆走后,吴老太赌气地回房,真撒手不管了。秦逸只得捡起保姆抛洒一地的 芹菜,把它挑拣好。“哟,真稀奇!大公子亲自动手做事啦。”马斐跨进院门,甩 了甩长发道。 秦逸脸上微微一红,自嘲道:“人活着就是吃了忙做,做了忙吃,我一个大俗 人,还能幸免?”有这段时间,他终于排除了感情上心理障碍,心情也变得开朗宽 容了许多,自然对马斐也不再觉得那么讨厌,说话竟也客气了许多,“这里有凳子, 请坐吧。”“告诉你吧,佩珍今天下午乘5 点钟的飞机去瑞典。”“哦?又去演出?” 他心里嘀咕开了:婉芯不是说了,佩珍一回北京,就告诉我吗?怎么,该不是她忘 记了吧。“还演出?你还在做梦吧!她要嫁人了,是一个瑞典阔老板。”“真的?” 他如五雷轰顶,两个多月来的日盼夜想,实指望负荆请罪之举,能得到她的原谅。 万万没想到,盼来的则是这种恶梦。“不!这决不可能!你是道听途说的吧。”他 希冀这是一个误传,是一个谣言。 可马斐的话则更让他震惊万分:“哼,这是我在机场亲眼见到的,那老板是我 的客户,他亲口对我说,佩珍也在一旁。今天他俩的机票也是我们局的小王给订的, 信不信,你等会到机场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又撺掇秦逸道:“我知道,佩珍是非常爱你的。她这次走,完全是因为 你伤害、抛弃了她,无可奈何才走的。今天,你一定得到机场上去拦住她。不然, 你将会永远失去她,而且会为此背上一辈子的良心感情债。”“马斐,太谢谢你的 提醒。”秦逸非常感动地说道。他被她罕见的宽容豁达所感动,也第一次觉得,马 斐从未像今天这样可敬可爱过。可见,只要她通情达理,还是个很可爱的女人。 马斐心里则暗暗骂开了:感谢?妈的,不是为了嫁那楚一凡,我才巴不得你俩 拆散,苦苦相思一辈子才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