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受伤 小院闲窗春色深, 重帘未卷影沉沉, 倚楼无语理瑶琴, 远岫出山催薄暮, 细风吹雨弄轻阴, 梨花欲谢恐难禁! ——浣溪沙(二)李清照 “豳风山庄”后面有一座深幽黑暗的森林,由于终年浓雾弥漫不散,一进去就 伸手不见五指,所以人迹罕至。 此时,虽然才初更时分,但是森林里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在开会了。 “你不该打草惊蛇的,冷媚。”一个不悦的男性声音从森林的山洞内传了出来。 原来阴暗的山洞内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刚才说话的男人;另一个则是一位身材 娇小玲珑、凹凸有致,以紫纱蒙面,身穿紫色紧身夜行衣的姑娘。 “没办法!谁教那个丫头突然走进来撞见我,为了保密,我只好杀她灭口了。” 冷媚娇哼一声。 听她的嗓音如黄莺出谷般娇脆迷人,应该是个长相迷人的年轻小姑娘才对,没 想到她讲到杀人灭口时,竟然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该死!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大事?”那个男人气急败坏地低咆。“一旦骆 斐青对他父亲和兄弟的死因开始起疑,他就有可能怀疑到我身上,下次要动手除掉 他,就没这么简单了。” 这女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放心!你只要付得出银两,本姑娘就有把握除掉骆斐青,就怕你拿不出钱 来而已。”冷媚停顿了一下,慢吞吞地朝他伸出柔荑来。“说到这里,我们该把上 回的帐清一清了吧!你已经欠得够久了。” “你的行动失败了,竟然还敢跟我要钱?”他不满地皱起层来。 “笑死人了!上次和这次根本是两码子的事,难道你想赖帐不成?”冷媚倏地 沉下脸来。“况且,要不是你说骆斐青和他的妻子分房睡,我又怎么会失败呢?分 明是你没把消息打听清楚,还怪到本姑娘头上来。” “你不用为自己的失败找籍口。”他不禁冷言冷语。 冷媚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别说那么多了,快把欠我的银两拿出来,不然, 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是个拿钱办事的杀手,眼中自然只认白花花的银两,如果他没有钱,什么事 都甭谈了。 “等你杀了骆斐青,我自然会把钱付清,你用不着‘心急’。”他忍不住嘲弄 的语气道。 冷媚的眼眸闪过一抹杀意。“哼!你以为本姑娘还会信你吗?”若不是他先前 积欠的银两过多,让她舍不得杀他,这时,他早就不在这人世间了。 “那你想怎么样?本大爷现在就是付不出银两来。”他多年的积蓄早已被她掏 空!身边根本没半毛钱。 本来他打算等到她杀死骆斐青,使他可以接掌骆家的产业后,再把所有的银两 付清给她,没想到,她竟然说翻脸就翻脸。真是现实! 冷媚那美丽的杏眼中不带丝毫暖意,冷冰冰地恫吓他。“好!我给你三天的时 间,要是三天后你没带着银两来到这山洞,我就把你的阴谋丑事公诸于世,让所有 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撂下狠话后!冷媚立即转身要离开山洞。 突然—— “嗤!”了一声,无数的细毛毒针朝冷媚的背部急射而去。 “啊!”只见冷媚痛苦地扶着背部,倒地不起。“你……暗箭伤人…!好卑鄙 ……” 他得意地掀起嘴角。“无毒不丈夫,要怪就怪你太大意了,我虽然武艺低微, 但是脑子可不差, 自从和你搭上线的那天起, 我就花了一千两向‘毒郎中’买了 ‘七彩毒针’作为防身之用,这下总算派上用场了。” 这女人以为他不会武功,就拿她没辙了吗? 哼!她错得离谱。像她这种心狠手辣的杀手,最容易翻脸无情,他怎么可能毫 无准备呢? “啊……解药……”冷媚哀嚎地抓破衣物,露出她那被毒针刺得体无完肤的七 彩肌肤,同时,她的五官渐渐渗出黑色的血水来。“求求你……” “作梦!”他冷凝着脸。 不久,冷媚死不瞑目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最后,她整个身子冒出七色彩烟,一下子便化成一摊黑水渗入地下,连骨头、 毛发都不剩。 “难怪‘塞郎中’要我在最紧要的关头才使用,果然是致命一击!”他的面容 一凛,连忙以脚拨土盖住地上的黑色血水,然后匆匆离去。 冷媚一死,他的负担虽然减轻许多,但是,也增添了一点烦恼——没有江湖高 手的助阵,他该怎么除掉骆斐青呢? 唉!看来他得另外想个法子才行。 ☆ ☆ ☆ 程羽冰染上急症的消息在“豳风山庄”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这是骆斐青刻意放出来的消息,以隐瞒程羽冰受重伤的事实,不过!他却 因此尝到了有苦难言的后果。 原来骆老太君在知道此事后,深怕程羽冰的怪病会传给她的宝贝孙子,几番要 将她移出扶松轩,但是,都被骆斐青以拖延战术挡了回去。 “丫头,你再不醒来,我就要保不住你了。”骆斐青苦恼地拧着剑眉!大手轻 轻地抚摸她那日渐消瘦的脸颊。 本以为在他高明的医疗下,这丫头就算没有立刻痊愈,也应该马上清醒过来才 对,谁知道她的身体底子太差,竟然一直昏迷不醒。 像是听到他的召唤般,程羽冰的睫毛动了一下,然后困难地睁开双眼。“你是 在跟我……说话吗?” “要不然呢?”骆斐育被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气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能 不能偶尔正常一点啊? 程羽冰眨了眨委屈的美眸。“你的口气……好冲喔!”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他 干嘛这么凶? “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骆斐青抹了抹疲惫的俊脸,如释重负 地悄悄吁了口气。 “咦?我什么……时候昏迷了?”程羽冰讶异地喃喃自语。“难怪我的身体… …这么痛,原来是躺坏的。” 骆斐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这个笨蛋!你是被人砍了一刀,身体才会这么 痛,根本不是躺坏的。” 程羽冰惊骇地瞪大圆眸,立即想起那晚恐怖的遭遇。“有、有人……要杀我… …”她的手下意识地捂住肚子,没想到这动作却掀起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剧痛。“哦! 好痛……” 泪珠在她的眼眶中滚了两圈后,不听话地溢了出来。 “当然痛啊,你的动作这么粗鲁,这下伤口一定裂开了。”骆斐青没啥好气地 用力瞪她一眼。 “裂开?!”他不说还好,一说程羽冰立刻感觉到有一股暖暖的液体在肚子上 流动,把她吓得面无血色,眼泪唏哩哗啦地流下来。“呜……人家是不是快要死了?” “放心!你死不了。”骆斐青容忍地咬了咬牙,然后坐下来掀开她的被子,轻 柔地解下捆在她身上的棉布。 “呜……你在做什么?”程羽冰合著好奇的泪水问道,他再“拆”下去,她身 上就没有蔽体的衣料了。 “帮你换药。”骆斐青见到她的小手忙碌地东遮西掩,不禁沉声警告她。“不 要乱动,不然,后果我可不负责。” 程羽冰涨红了小脸,细瘦的双手害羞地捂在赤裸的双乳前。“什……什么后果?” 她结巴地问。 骆斐青佯装不感兴趣地瞄了瞄她的胸前。“别遮了,为了替你疗伤,你身上还 有什么地方我没看过的?” 大话才刚说完,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这几天他帮她换药的时候都是抱持 着严肃的心情,根本没有注意看她的身材,想不到这会儿仔细一瞧,这丫头瘦归瘦, 胸部还挺有肉的。 “哦!”程羽冰面红耳赤地偷观他一眼,见他果然一脸专心地注视着自己肚子 上的伤口,这才放心地把双手放回床上,然后忍着疼痛撑起上半身。“我的伤口… …有没有裂开?” “当然裂开了。”骆斐青勉强按捺下满腔的“火气”,这女人对他可真是毫无 戒心啊! “那怎……怎么办?”程羽冰目瞪口呆地瞪着自己肚皮上那道正在冒血的红色 伤痕,惊慌地猛打着颤。“我我我……流血了!” “你忍耐一点。”骆斐青轻轻擦掉她伤口周围的血迹,接着拿起床边桌几上的 金创药。 “忍耐什——等、等一下!”程羽冰看见他手上的瓷瓶,结结巴巴地问:“洒、 洒那个药粉……会不会很痛?” 骆斐青白她一眼。“你差点连小命都没了,这点皮肉之痛算得了什么?忍耐一 下就过了。” 女人果然是麻烦的动物,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问东问西。 “那就是很痛罗?”程羽冰哭丧着俏脸,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呜……她 光是用想的,就觉得“痛不欲生”。 骆斐青趁着她嘟囔的时候,飞快地将褐色的药粉洒在她的伤口上,然后替她换 上一条干净的棉布。 “啊……痛啊……”程羽冰发出疼痛的哀嚎声,眼泪立即掉了下来。 “好了,别叫了,这么大的人了,居然一点痛也挨不住,真是丢脸!”骆斐青 一边训话,一边动作俐落地处理好她的伤势。 直到痛楚退去,程羽冰才有力气抹掉脸上的泪水,顺便拉起被子。“可是,真 的……很痛耶!” 她不相信天底下有几个人受得了这种剧痛。 “谁教你要乱动。”骆斐青把东西收拾好后,严肃地板起俊脸来。“那晚你有 没有看见伤害你的人长什么样子?” 程羽冰眯着眼想了一下。“呃……黑黑的。”一直咕噜叫个不停的肚皮让她有 些分心。 “什么东西黑黑的?是肤色还是什么东西?”骆斐青认真无此地追问。没想到 在误打误撞下,这丫头竟然成了关键人物?!唉!他感慨地叹一口气。 “都不是。”程羽冰饥肠辘辘地摇晃螓首。“那天晚上……黑不隆咚的,我什 么也没瞧见。” 奇怪!她都快要饿死了,他怎么还不问自己要不要吃东西?真是不体贴! 若是骆斐青的自制力再差一点,只怕早已失手掐死程羽冰了。“你这个笨蛋! 没看见就没看见,你干嘛说那么多废话,” “人家只是想帮忙嘛! ” 程羽冰扁了扁小嘴,突然有种好心被雷劈的感觉。 “不过,我可以确定对方是男人。” “是吗?你怎么确定的?”骆斐青挑了挑眉,这回已经学会要对她的话抱持三 分怀疑的态度了。 “拜托!那个人砍得那么用力,随便想也知道他是男人,女人哪有那么大的力 气?”程羽冰沾沾自喜地解释。 骆斐青一愣,接着俊脸上闪过一抹压抑的黑绿色。“唉!我不该对你抱着太大 的期望才对。” “嘎?!”程羽冰瞬间垮下小脸,他这是在侮辱她吗? ☆ ☆ ☆ 被关在扶松轩养了几天伤后! 程羽冰总算得到骆斐青的同意, 可以下床到处 “爬爬走”。 “小心!少夫人。”只见阿朱连忙放下手中的食盘,走过去扶住程羽冰那摇摇 晃晃的身子。 “哦!”程羽冰有些糗地摸了摸俏鼻。 在阿朱的扶持下,程羽冰微喘地在桌边坐下来。“谢谢你。”可两只眼睛忍不 住直往盘中的美食瞄过去,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问这是要给谁吃的,只好眼巴巴地 盯着它们不放。 阿朱见到她的眼神,秀美的脸上不禁露出笑意。“少夫人,这是少爷在出门前 吩咐厨娘炖的冰糖燕窝,少夫人快点趁热吃了吧!” 这个少夫人真是单纯得可爱,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她的脸上,好懂得很。 “好。”程羽冰双眼一亮,立刻把瓷碗中的燕窝一扫而空。“嗯!真好吃。” 她满足得几乎瘫在椅子上。原来燕窝就是这种滋味啊!难怪那些有钱人这么爱 吃。 这时,骆斐儿抱着一只大花猫,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二嫂,你的病好啦?” 她懒洋洋地坐在程羽冰身旁。 “好得差不多了。”程羽冰接过她手中的猫咪,有趣地抚摸它的毛,同时一脸 好奇地问:“斐儿,你怎么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害她看得挺不习惯的。 骆斐儿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唉!人家刚刚听到一个噩耗。” “什么噩耗?”程羽冰同情地瞅着她。 “太君要把我嫁人了。”骆斐儿简直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 “嫁人?很好啊!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烦恼?”程羽冰纳闷地眨了眨澄澈的美 眸。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啊! 骆斐儿握紧小小的拳头,义愤填膺地开口。“二嫂,你不懂啦!太君是要把我 嫁给何家那个风流鬼。” 如果是嫁给一个如意郎君也就算了,偏偏那个姓何的好色下流,是个人尽皆知 的大色胚,她才不要嫁给那种人呢! 程羽冰不解地瞠圆悄眸。“太君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老人家不知道他的名 声有多坏吗?” 斐儿可以说是骆家唯一正宗的千金小姐,应该慎重地为她挑选成亲的对象才是, 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把她嫁给那些阿猫阿狗呢? “太君想要拉拢何家,所以,打算牺牲我。”骆斐儿委屈地扁了扁小嘴,显然 对这项决定非常不服气。 “骆家不是已经很有钱了吗?为什么还要去拉拢何家呢?”程羽冰皱起了弯弯 的月牙眉,有点难以理解有钱人家的心态。 据她所知,何家只是普通的书香世家,还称不上什么大富大贵!骆家为什么会 有拉拢他们的念头呢?真是奇怪!“还不是因为何家最近有几个人升了大官,太君 想要结合他们在官场上的力量,好好做一番大事业。”骆斐儿皱起俏鼻,一副不敢 苟同的模样。 “哦!原来如此。”程羽冰摸着膝盖上的小猫,点了点小脑袋瓜子。其实,她 已经听得有点迷糊。 骆斐儿突然握住她的手,可怜兮兮地哀求她。“二嫂,你叫二哥不要把我嫁出 去好不好?求求你啦!” 听说在二嫂生病期间,二哥不假他人之手,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着二嫂,可见 得二嫂在二哥心中的分量一定很重,相信只要二嫂肯帮她说几句好话,她便能得以 解脱,不用嫁给那个风流鬼了。 “我?!”程羽冰被她的要求吓了一跳,连忙摇手拒绝她。“不行啦!我没有 胆子开口。” 谁都嘛知道她程羽冰天生胆小如鼠,光是地上爬的小蟑、小螂就足以吓掉她半 条命了,更遑论是要她开口要求骆斐青。 不行!她办不到!这项任务太恐怖,也太艰巨了。 “二嫂,二哥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你不要怕嘛!”骆斐儿憋笑说道,她努 力地把笑意全塞回肚子内。 程羽冰为难地吞了吞口水,本想硬着心肠拒绝斐儿,但是想到她平常对自己那 么好,实在不好意思让她失望。 “你的……婚事不是由太君作主的吗?骆斐青大概也无能为力吧!”不是她瞧 不起自己的相公,而是她已经逐渐摸清楚骆家的现况,太君才是掌权的人,一旦她 说定的事,没有人敢反对她。 “二嫂,你的消息很不灵通耶!”骆斐儿好笑地顿了顿。“太君已经逐步安排 二哥接掌家里的产业,换句话说,二哥现在已经是骆家名正言顺的一家之主了。” 啧!亏二嫂还是二哥的枕边人,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真是太逊了! “咦?奇怪!怎么没有人通知我?”程羽冰喃喃自语地搔了搔鬓发。“难怪骆 斐青这两天早出晚归,原来是有事在忙啊!” “二嫂,拜托你跟二哥讲看看好不好?”骆斐儿赶紧把话绕回正题。“人家还 不想嫁嘛!” “好、好吧!我试试看,不过,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喔!”程羽冰可是一点 把握也没有。 “谢谢你,二嫂。”骆斐儿露出感激的甜美笑容。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