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贤淑如仪 坎坷人生常绊羁 韵华难再 似水情怀早痴迷 张鹄的妻子凌萍是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她祖籍是北京人,十七岁那年插队到 晋省西北部的一个山村,在那里经历了几年的思想改造和贫苦生活的再教育,后来 被招工回到龙城市纺织厂做了一名档车工。 那时候,刚参加工作的凌萍长得美丽动人,细瘦高挑的身材,明亮动人的大眼, 再加上一说话就脸红的脾性儿,成了纺织厂男工心目中公认的贤妻良母式女性:也 就成了大家追逐的目标。 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尽管追求她的男性很多,可她却没有个中意的,直到 二十七岁了,还没有找到个合适人选。 时间不久,经人介绍她结识了在市革委工作的张鹄,经过短暂的接触,他们很 快结了婚。也不知道谁的问题,两人结婚好几年却没生育。为这事,尽管张鹄没说 什么,可凌萍总觉着对不起张鹄。 凌萍生性柔弱,不爱讲话,自小儿身体不太好,经常闹了病;年轻时候还好一 点,尤其在纺织厂倒闭后待起业来,因为无事可做,心情郁闷,竞患上了抑郁症。 为此,张鹄领着没少看医生,可她的病老不见好;没多长时间,又忽然觉着浑 身不舒服起来。虽说后来到市政府文印中心上了班,总也是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 钱没少花,药没少吃,可老不见起色。 前几年张鹄从固县调回省里,便带她到医院做了个全面检查,发现凌萍得的竟 是子宫癌。这对张鹄和凌萍来说,无疑是个惊天霹雳。 凌萍是一个孤儿,至于她是以怎样一种身份来到这个世间的,周围所有的人都 不清楚。人们只知道,她的养父凌振海在拉人力车的时候,从街上把她抱回家,那 时,凌萍躺在一只小棉被里已经奄奄一息。正好,那时凌家还没有孩子,两口子便 把凌萍当成宝贝收养起来。 在凌家夫妻的精心呵护下,凌萍渐渐长大,虽说有点瘦弱,但细眉大眼,白净 皮肤,模样儿挺俊,让凌振海两口儿欢喜不已。只是,因为凌萍不爱说话却又容易 动感情流眼泪,便被学校的同学们加了个“林黛玉”的外号。 凌萍十三岁那年,已四十出头的凌振海的老婆枯树开花,十月怀胎生下了女儿 凌丽;虽然添人进口大吉昌,可对于靠着拉人力车维持家计的凌振海来说,微薄的 收入实在难以养活四口人,没奈何,凌振海只好把女儿凌丽寄养给远在南方的妻妹。 凌萍自小很懂事,放学后的主要任务就是照料家务,抽着空儿上街捡点煤渣卖 掉后补贴家用。初中毕业后,凌萍在街道办的安排下到晋省插队,以后招工回城, 嫁给了张鹄,凌萍的生活才渐渐好起来。 凌萍是一位温柔贤淑的好妻子,自从嫁给张鹄就没了自己;她对丈夫关怀备至, 两口子结婚十几年,从来没吵过嘴,红过脸;那时,张鹄在市革委当秘书,经常没 日没夜地加班加点。 每逢这时,凌萍总是一直守候着,等丈夫回来,给他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帮他 擦脸洗脚,就像一个大姐姐关怀小弟弟那样细心呵护着他。对妻子的关怀,张鹄总 是心疼地劝她:“以后你就别等我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对着张鹄的 关切,她总是嫣然一笑,第二天依然在等着他回家后才肯入睡。 那几年,城里头实行供应制,每个月除了粗粮只有几斤白面;凌萍自己吃粗粮, 把白面做成可口的面条,放上仅有的一点猪肉卤,看着张鹄美滋滋地吃下去。每逢 过年,凌萍总要给丈夫从头到脚添一身新衣服,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舍得买。就连张 鹄到北京出差时给她买的那条红围巾,她都从来没戴过,放在箱子里好几年没动。 张鹄到固县担任书记后,凌萍每个星期天都要去固县一趟,带着张鹄最喜欢吃 的水饺,看着张鹄狼吞虎咽地吃下去,然后又开始马不停蹄地给张鹄洗衣服、打扫 那个简陋的办公室兼卧室。 凌萍被确诊为癌症住进了医院,做了子宫切除手术;但扩散的癌细胞已然宣判 了她的死刑。这个时候,那位寄养在外地、已去美国读书的妹妹凌丽回来看望姐姐。 在病床前,凌丽看着瘦弱的姐姐,流着泪说:“姐,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都可 以对我讲呀!老是一个人闷在肚子里,怎么会好呢!” 凌萍满眼是泪,摇摇头缓缓地说:“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呢!自从嫁给你姐夫, 不缺吃不缺穿,你姐夫对我又好;只是我是个苦命人,享不了这种福气,能怪谁呢? 我呆在世上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我只担心我死以后谁来照顾你姐夫呀。别看他当了那么大的官,可生活自理能 力太差。要是没人管他,连吃饭睡觉都不晓得准时,洗衣洗头的就更别说了。这十 来年了,我可是守着他过来的,对他最知底,这是姐姐放不下的一块心病。“ 说到这里,凌萍抬手抹抹眼泪。 凌丽说:“姐,你别杞人忧天了。一来你的病不见得好不了,像得这种病的人 我见多了,根本没事的;二来姐夫靠你靠惯了,真要是没人管,他一个成年人,自 个儿也会照料自己。你别尽替古人担忧,瞎操心了。” 凌萍摇摇头,叹了口气,声音沉缓地说:“我怕他以后过不了坏女人的关,那 些人为着他的职务来,一定要不择手段地骗他、哄他,可不知道他这个官全是虚名 ;我跟他十几年了,除了工资,没见他多拿回一分钱来,哪里像有些人腰满肚肥, 钱财满贯的,都是想着办法搜刮来的。如果没钱,那些女人会怎样待他?谁会同他 甘守清贫呀?” 凌丽悠悠地说:“是呀,我听说这次给你看病,还是固县的老百姓凑的钱。按 说一个厅局长,家里没个上千万也有几百万,哪有像他这样的人,连老婆的病都看 不起?他这官也当得太窝囊了些。” 凌萍说:“小丽,不能这样说你姐夫,我就喜欢他这个样子呢! 他要真是个贪图钱财的,我还不这样对他呢!你想,要是不明不白地弄上钱, 虽说日子好过些,可你每天不提心吊胆地操死心呀!再说,钱有多少都是身外之物, 该你拿得你拿,不该你拿的一分也别拿。小时候咱爸爸讲,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凡是不义之财,你拿了迟早都会付出代价的。“ 凌丽有点不屑地撇撇嘴,虽然没反驳,可却没有再吭声,只是静静地听姐姐继 续说下去。 凌萍吃力地抬起头来,眼睛盯着妹妹漂亮的大眼,说:“小妹,咱们都是苦出 身,那么苦的日子都能熬过来,还怕什么呢?我要跟你讲一件事,假如姐姐起不来 了,你一定要帮我照顾你姐夫。还有一条,人在世上别太贪心,贪心不足就会出问 题;到那时真后悔也来不及。这多少年了,你姐夫身边的人起起落落的,我也见多 了,还不是因为贪心的缘故!咱虽说不像人家有钱,可一样不愁吃不愁穿,在人头 面前没个人看不起,这就行了。” 凌丽虽在姨姨家长大,但有空儿还是经常回凌家,前些年国家刚开放,大学毕 业的凌丽通过姨姨家一个远方亲戚的关系到美国留学,毕业后就在美国一个公司上 了班,据说混得很不错;前年两位老人去世时交待凌萍,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小就吃 了不少苦的凌丽,弥补他们对她的愧疚。但是因为距离太远,凌萍鞭长莫及,只能 经常给妹妹打电话,叮嘱她好好地做人。特别是凌丽如今已过了二十八岁的年龄, 还没成家,这就成了凌萍的一块心病,也成了兄妹俩电话里常聊的话题。 妹妹凌丽在电话中告诉她,感谢姐姐的惦念和关怀。不过现在长大了,会处理 好自己的事,不用太过担心。她还对姐姐说,在她身边有许多大龄的单身族,看着 她们生活得也挺开心。 有时候,凌丽还从遥远的美国给姐姐、姐夫捎点儿东西,寄点儿钱,让姐姐好 好补养身子。每到这个时候,凌萍总要告诉她不要再寄钱了,两个人的日子,也花 不了许多钱;要紧的是自己存点儿,将来好成个家。 对姐姐的告诫,凌丽总是说,她生活的那个国度很开放、也很人性化,人们的 观念跟大陆不一样,别瞎操心了。 在凌萍临终的那几天,奄奄一息的凌萍拉着张鹄的手,流着泪说,我只有凌丽 这个亲人,可我一直没照顾过她,到现在还没成家,实在没脸去见泉下的父母。 凌萍叮嘱张鹄,要照顾好凌丽,让她回国内来,给她成个家,别在外面漂泊了。 在张鹄出去的时候,凌萍幽幽地、却也是意味深长地说:“小妹,叶落总要归 根,我想你应该回龙城市找份工作,有你姐夫照顾你,也省了许多麻烦事。再说, 你回来可以替我照顾你姐夫,我也好放心离开。” 说到这里,凌萍顿了顿,话中有话地叮嘱说:“妹妹,与其嫁一个庸庸碌碌的 男人,让他消磨你的青春,不如找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轰轰烈烈、实实在在地过一 生。我为张鹄吃了不少苦,可我活得实在,活得坦然,我无怨无悔。假如来生再做 女人,我一定还选择他。” 看着姐姐有点激动的表情,凌丽安慰说:“姐姐,你别说了。像姐夫这样的男 人,哪个女人都会追求的。我这次回来带着一个任务,就是在龙城市建一个房地产 开发公司。公司准备委派我主持这里的工作,以后还要姐夫给我多帮忙呢。” 凌萍有点怀疑地看着凌丽,没有再说什么。没几天,她带着自己的一腔无奈和 眷念,离开了人世。 张鹄是一个沉着稳健的人,作为一个多年担任要职的领导干部,一个社会上地 位显赫的成功男人,他自然经常会碰到一些异性的进攻,感受到生活中的一些是是 非非。 面对那些女人火辣辣的目光,大胆的裸露,甚至于露骨的挑逗,作为一个精力 旺盛的男人,张鹄也对那些妖娆红过脸、动过心;但妻子凌萍的温柔和对他忘我的 关爱,成了他抵挡这些诱惑的动力,一道防卫的屏障。 两性的吸引和追逐是生物界永恒的规律,这种规律创造幸福,也制造不幸。这 种幸福和不幸,演绎了千千万万各不相同的人间悲喜剧,从而成为人类永久不灭的 话题。 然而,不管结局如何,这些事件一开始总是在一种浪漫和温馨中发生;旖旎的 风光加上诗一样的意境,在创造快乐的同时就隐约着情感的放纵;给男女间一些过 分的举止言行以合乎情理的解释;这种人生的浪漫,从放纵情感开始,却在完成彼 此占有的交流和宣泄后引出沉重的社会结果来。 在这种人生的游戏中,女人念念不忘的总是具体的占有和摄取,从得到中释放 出绵延不尽的融融爱意,以此来营建自己的巢垒,自己的领地;而男人呢?这个情 绪极不稳定的雄性的群体,却总是在自己制造的复杂中体味着异性的不同,从拼争 奋斗中欣赏自己的价值,实现着潜意识中无穷无尽的占领。 放纵这种情感,一定是个真真实实的、毫不掩饰的男人! 克制这种情感,那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让人尊重的男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圣人; 抑或是一个老谋深算、准备着戏弄整个红尘世界的伪君子! 在张鹄任固县县委书记的时候,县委办来了位女大学生,一位担任机要员的未 婚姑娘。 这位被全机关公认的美人儿每天按时给张鹄提茶倒水,从食堂里端回饭菜,每 天定时给张鹄打扫办公室、整理档案;有时候乘着空儿,赖在他办公室,让张鹄讲 他的“奋斗史”,同张鹄探讨人生,讨论文学,评说人间的是是非非。 对姑娘的这些举动,粗心的张鹄没有在意。但终于有一天,张鹄收到了姑娘悄 悄写给他的一首情诗,诗日: 如果没有天上的太阳, 就不会有春天的明媚 和姹紫嫣红; 也不会有鸟语花香 和世界的生动。 如果没有星空的月亮, 就不会有无边的浪漫 和似水柔情 更不会有绵绵无尽的相思 和惆怅人生的感动。 我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山花 一株摇曳的小草 一只倦飞的小乌 一抹淡淡的霞云: 我的存在 只为了 你光辉的照耀, 你深情的回应! 从姑娘的诗中,张鹄感到了姑娘铭心刻骨的深情,也感到了问题的严重。他根 本没想到,自己的随和竞带来这样出乎意料的后果,竟会使一个豆蔻年华、初涉情 场的姑娘陷入感情的沉迷。 是谁之过?他没理由责备这位单纯、前卫的姑娘,人性的解放已经向传统观念 提出严正挑战,它要改变的不仅仅是人们的生存观念,而是现实的人生。在长久的 思索之后,他约会姑娘进行一次深谈。 张鹄把姑娘约到市郊一个茶吧里,那里远离固县,远离市中心。 摇曳的烛光闪烁出一种神秘,浮动的茶香牵动着人的憧憬;姑娘含着一脸娇羞, 坦然地坐在张鹄对面,用她流动的眼神展示着自己的柔媚和春情。 张鹄对姑娘的谈话是从谈诗开始的。他用一种舒缓的语调对姑娘说:“你的诗 写得不错,语言优美,很有韵致;激情奔放,晓畅生动;用王国维的话讲,很有意 境。” 姑娘轻轻“嗯”一声,把那件漂亮的花裙子撩起来盖在雪白的腿上,抬眼瞟瞟 自己的崇拜者,脸儿上飞起两朵红霞。 张鹄单刀直人地说:“诗在产生之初是言情达意的工具,后来就演变为一种文 学形式,成了那些激情飞扬者宣泄感情的工具。 无论是中国古代还是国外许多著名的诗人,有相当一部分作品都是一种浪漫与 激情的讴歌,都有一种对现实的幻想和憧憬。然而当着这种飞扬的激情跌落到现实 的土地后,便会成为一种消沉,成为一种对现世的不满和怨愤” 姑娘抬起头来,漂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盯着张鹄,细心咀嚼着他的每一句话。 张鹄同姑娘对视一眼,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 “就我个人的理解,在诗词创作的群体中,中国传统的说法把他们分为两类, 即所谓豪放派和婉约派,这是宋词出现以后的事,这种划分的依据主要是针对诗词 的风格,中国文论多数走的是这条路,强调词作的意境、艺术功夫,以及作者的瞬 间感受和创造,很少从思想上去评述。这种方法的产生和出现,同中国封建社会在 文化上长期采取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及大兴‘文字狱’的政策密不可分。 而在西方文论中,却把作者分为两类,即所谓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注重的是作品 的社会性以及作者的生平和思想。 两相比较,后者似乎比前者更合理一些。” 说到这里,张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说:“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这种划分方 法也是经过很长时间才出现的,它还有很多分支,譬如说:浪漫主义又分积极的浪 漫主义和消极的浪漫主义,现实主义也有很多种。从诗人的个人遭遇看,一个共同 的特点是,现实主义作家比较能够冷静地面对人生,他们用笔触反映的社会现象, 是浓缩了的典型存在;对着这种现实意义上的真善美和假丑恶,作者有着热情的歌 颂和深刻的揭露和批判。而浪漫主义所凭借的是在现实上的升华和幻想,他们在创 作中把现实理想化,有的甚至于离开现实,幼稚地向往人间的完美和完善,当突如 其来的不公平和不公正在他们生活中出现的时候,他们只能消极面对,有的甚至绝 望自杀。这样的事例无论在中国还是外国,都是大量存在的事实。中国历史上的大 诗人屈原,写出了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离骚》,成为千古不朽的名典,伴随着人 生理想的破灭,最终却自沉汨罗;李白,这位伟大的文学家,以其绝世才华写下了 许多脍炙人口的名篇,最后又在对生活绝望的叹息声里,游戏人生、捉月而殁;还 有当代诗人顾城,走的都是这条悲惨的道路。而在国外,这样的事例更是不胜枚举。” 说到这里,张鹄下意识地看了看姑娘的脸,在她洁白天真的脸上写着一片茫然, 她弄不清自己的崇拜者何以会在这样温馨的环境中对她大谈文学,而她自己抛出去 的却是一条悠悠红绳呀! 张鹄对着姑娘又开了腔:“我上面说的只是生活中的一个些个例,但却集中地 说明一个事实,无论是生活还是创作,都要立足于现实的土壤,都要敢于直面人生 的艰难和冷酷,从对现实的抗争和拼斗中寻找自己的乐趣,不能使自己陷入那种童 稚的天真浪漫。” 说到这里,张鹄放慢了语调,一面打量着姑娘的表情,一面斟词酌句地说: “我想给你讲一个人,一个很平常的女人的故事……” 于是,张鹄对姑娘讲起了妻子一生的坎坷生活,讲起了自己与妻子的相识相恋, 讲起了同妻子结婚后的温馨生活,也讲起了妻子拖着多病的身子,对自己无微不至 的体贴和关怀,从这些繁琐家常的叙述中,自然也流露了张鹄对妻子的关切和热爱, 流露了他对妻子默默无言的付出所持有的感激的心怀。虽然他们只是一对人世间最 最普通的夫妇,但他们之间却有着铭心刻骨的爱恋和不敢忽忘的真诚。 张鹄最后说:“你是一个漂亮温柔的女孩,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你对生活大 胆的追求,我无可非议。但我能讲的是,我对你很有好感,但我不能抛弃我的妻子, 因为她同我走过了风风雨雨的人生路。” 听到这里,姑娘猛然站起来,泪水顺着白净的脸颊流下来。姑娘幽幽地说: “我不是要破坏你的家庭,我只是喜欢你,爱你的为人,爱你的学识,我愿意做你 的情人,分享你的一点点温存,一点点爱。” 对着姑娘直截了当的表白,张鹄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缓缓地说:“我不怀 疑你的真诚,但我更相信你的天真。一个天真的女孩子,在人生伴侣的选择上决不 可随意而为。今天你可能对我不理解,但当你拥有了自己的家庭之后,你就一定会 理解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夫妻并不是同林鸟,某种意义上,夫妻可比作战场上生死 相依的战友,为了对方可以舍弃一切。这才是真实的夫妻关系,是让人蚀骨铭心的 感情交流和交换。” 姑娘沉默着,老半天才抬起头来说:“张书记,您真是个好人,作为女人,我 真的很嫉妒您的妻子。她能有您这样一位忠实能干的男人做丈夫,真是前世修来的 福气。” 姑娘说完,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看着她渐渐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张鹄如释重负地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感到自己 残忍地抹杀了一份纯情,一份难能可贵的天真。 但是,凭他的想象,无论如何也不敢把自己的命运同这位痴情的姑娘联系起来。 凌丽是个很前卫也很聪明的女人,她当然知道姐姐在临终时的想法。归国后, 她一直寄住在张鹄家里,这就增加了她对张鹄的了解。 凌丽感到姐夫为人公道正派,又有事业心,是个很少见的男子汉。但是,他的 这种个性却是长期在国外生活的凌丽所无法接受的。她不喜欢一个忘却自己、不懂 生活,每天为了大众的利益无私奉献的男人;她想找的是一个能完全属于自己的、 温情、浪漫的情人,能为自己营造一个舒适的安乐窝,去开辟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幸 福园地;她要做这个园地的主人,让周围的一切按照自己设定的规则去运行。 这个想法确立后,她在姐姐去世,姐夫搬到机关住宿后不久,便住进了公司为 她购买的那栋豪华别墅。 对于妻妹的想法,张鹄并不清楚。他只是诚挚地感谢凌丽,能在爱妻最后的日 子里陪伴她,带给她最后的慰藉。 就在妻子去世不久,妻妹凌丽搬走之后,一个女人悄悄进入了他的视野,这个 女人就是华玉琴。 华玉琴是同李耀宗一起来的,张鹄只知道她是香港某财团的要人,还不知道她 竟是自己敬重的老省长的女儿。 他们三个人约会在尔雅大酒店一个虽然不大、却十分雅致的包间里。 一见面,李耀宗就指着华玉琴对张鹄说:“来,小张,我给你介绍个人。对她, 你不会没有一点印象吧。” 男女间的相互关注和吸引是一种天性,当男人们对着异性投去大胆的、审视的 目光的时候,女人,这个被历史和现实过多地捉弄的群体,仍然依照自己的标准, 装出一种漫不经心,对所接触的男人在心底里做出各种各样的结论。特别是那些天 生丽质的靓女们,大概怕自己的生存优势受到挑战吧,他们似乎更在意那种外化的 气质。 张鹄用一种彬彬有礼的神态,扫视了华玉琴一眼,忽然就肯定地说:“你是香 港来的华玉琴女士吧。我在那次旅游项目拍卖会上见过您。” 那是在香岩寺拍卖会结束后的当天,张鹄以旅游局局长的身份接待了华玉琴, 对着这位衣着人时、干练稳重却又落落大方的女人,张鹄忽然有种心跳的感觉。虽 然他们的对话也只寥寥数语,但在张鹄心头却引起了巨大的震撼。 可以肯定地说,华玉琴是张鹄接触过的女人中极具个性的一位。她的沉稳,表 现着一种处女的羞涩和封闭;而她的大方,又尽显女性的包容和柔媚,有如一泓碧 水,沉静、温情、纯洁而又格外地深厚;让人不仅有如沐春风的感觉,更可以领略 那种载天载地的无限博大和宽容。 此番再会,张鸽自己也奇怪,作为一省要员,每天接触的人岂止百数?只是那 些人多是过眼烟云,转瞬即逝,留不下多少印象,而惟独这华玉琴却在一见之后, 居然全部存留在自己的记忆中,这会不会是人们所讲的一见钟情? 李耀宗见张鹄毫不犹豫地说出名字来,便放声大笑着说:“张鹄说得不错,我 捉摸着你会有印象的。其实,林副总裁的公司正是卢氏集团香港公司,如今,玉琴 早不是林副总裁的秘书了,她现在的身份是卢氏集团香港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也 是我们边塞文化发展总公司的主要投资人。” 见老省长这样说,张鹄马上礼貌地欠欠身子,说:“华总,欢迎您光临龙城, 也感谢您对我们的大力支持。” 华玉琴嫣然一笑,白玉般的脸上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来。她对张鹄说:“张省 长,我代表我母亲和我的公司向您表示感谢。” 见她这样说,张鹄脸上微现茫然。他不知道华玉琴讲的她的母亲究竟是谁,一 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把话题接下来。 李耀宗见张鹄的样子,便笑着说:“她的母亲你见过,就是我给你讲过的燕大 同学卢帆。” 张鹄听李耀宗讲过他同卢帆那段生死爱恋的故事,知道卢帆曾是李耀宗早年的 恋人;从语气上,张鹄曾判断卢帆并未结婚,可这华玉琴又怎会是卢帆的女儿呢? 张鹄在沉思间,就见华玉琴从随身的一个漂亮的小坤包里掏出一张打印精致的 名片,伸手递给了张鹄。 张鹄接过来一看,见上面赫然印着:卢氏集团总公司副总裁、卢氏集团公司香 港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李玉琴。 看着名片上的名字,张鹄不禁心生疑窦,他抬眼看了看华玉琴,却没有讲什么, 只是脸上写着的疑问,却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的。 此时,李耀宗在一旁说:“怎么,奇怪吧?我再给你介绍她的另一个身份:玉 琴是我的亲生女儿,她过去姓的是外祖父的姓,现在她已恢复了李姓。” 张鹄听李耀宗讲过自己的初恋,并不知道他们还生了女儿。 此刻他明白了,何以卢帆竟会坚贞不渝地一直守下去,而在边塞文化公司举步 维艰的时候又投入巨额资金。使之走上了良性发展的轨道,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啊! 这次晤谈,仅止是一次彼此展示身份和常规性的见面,但张鹄意识到,李耀宗 的真正目的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却能明显感觉到:那就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终身大事 的安排。 不能否认,李玉琴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白如凝脂的肌肤微微泛红,鹅蛋形的 脸儿上是两只明如秋水的大眼睛,清澈灵动、飞活鲜明,顾盼之间情意绵绵,让人 如沐春风;特别是她玲珑的曲线,虽说不上是杨柳飘风,但步履沉静、仪态娴静, 很显大家闺秀窈窕淑女的风范。 如果说时尚的女性美偏走骨瘦如柴、细瘦可握的骷髅样,那么,它只反映一种 病态的审美观,人们在曲线的晃动中获得的只是一种干巴巴的生硬、一种淡如净水 的浅薄无味;而在历史上,盛唐的女性美崇尚肥腴丰满,人们从那种赘肉的堆积中 却可以体味更多温存和投入的深厚;无可否认,审美趣味必然与社会的经济发展根 叶相连,这种对女人形体的偏颇好恶,却总是一个民族心理素质和文化背景的集中 表现。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如果我们把这种自然美当作美学上的最高标准, 并以此来评判妍媸、分定好坏的话,那么,我们就完全有必要讨论一下自然美的标 准。 自然美只是个抽象的概念,并没有明确的标准。它所依据的只是人们的经验和 由经验派生的判断,而经验只是人体感触的累积。 飘扬的杨柳枝随风摆动,摇曳打破了死板,鲜活克服了僵硬,一切美的感受都 立足于生命存活的基本状态——运动,还有由此派生的发展变化。也就是说,我们 把自然美最基本的标准圈定为运动和变化的话,就会很容易诠释自然美的含义了。 从广义的视角看,运动和静止,鲜活和死板,流畅和生硬,和谐和冲突,圆转 和方正……这所有事物的属性都有正反、好坏两方面的称准,自然美就是事物所有 属性中美与完善的集合。 赵飞燕的轻灵,据说能在人掌中跳舞,可与西方童话中的拇指姑娘媲美,这显 然是一种夸张;这祥的女人,怎么能拿来做老婆?显见荒诞不经。 杨玉环的美又被说成一个肥婆,关于这一点,人们从传世古画上、出土唐俑中 见到过无数,唐人崇尚胖女人,应该没问题;可如此肥胖的近乎臃肿的女人,还会 是一种让人心动的美吗?真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古人的心理变态? 大文学家宋玉,更是描写女性美的个中高手,他写的邻氏之女,欺霜赛雪,不 高不矮、不胖不瘦,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登高遥望,流波闪烁,一顾倾 人国,再顾倾人城。话虽这样说,却总是没有个具体的可让国人作为衡量比较的标 准。不过,大家都知道他在胡编,但却因为每个人都有对女人的了解,不管是谁, 都会从这些抽象的句子里想出些美人的具体来。 儒家讲求治国齐家的大概念,他们主张的女性美似乎更偏重于实用。郎才女貌 的结合,举案齐眉的和谐,对女人作为家庭成员的社会作用强调得更多。他们认为, 女性的美不仅仅是容貌,貌美并不是女性美的概括。儒家“德、容、仪、工‘’的 标准,包含的远远超出了对容貌的评判,同人们所理解的美人儿有着很大意义上的 不同。 让人无法解释的是,生活中的许多男女组合,似乎并不由容貌决定;一见钟情, 往往发生在两个外貌条件极不相称的男女之间;关于这一点,传统的说法是月下老 人的作怪;世俗的观点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就把本来已经模糊不清的标准 弄得更加似是而非。 张鹄作为生活中的一个男人,自然有自己的娶妻标准;这标准虽然并不明确, 可在他的意念中却很具体。既有对前妻的肯定,也有对后继的期许。 作为丧妻待娶的男人同一个大龄未婚女人的晤面,张鹄同李玉琴第一次见面, 自然要生出些感想来。同妻子凌萍相比较,李玉琴没有女人的羞羞答答,却有一种 成熟了的庄重;这种庄重,张鹄只是从妻子的对外交往中领悟过。凌萍的庄重表现 为寡言少语的沉默和随声附和,一种被动的应对;而李玉琴的庄重却是一种机敏的 论辩和侃侃而谈的说教,用识见和智慧让你感受她的渊博和沉厚。 然而,真正在张鹄心头引起的震撼却是李玉琴的风华气度,让张鹄真正体味到 了女人的高雅气质。 这是次简单的充满家庭生活气氛的聚会。李耀宗坐在面对门的主位上,张鹄在 左,李玉琴在右,气氛欢快祥和。 菜是李耀宗点的,只有三道,清蒸鲈鱼、水煮白菜、葱炒台蘑;还有几碟冷莱, 却是一个杂拼的“大丰收”、一碟花生米,一盘酱牛肉。 等服务员端上莱来,李耀宗说:“古人说‘无酒不成筵,,反正咱都不是喝酒 的料,来瓶干红凑凑数,也显得亲热点。” 老省长这样讲,张鹄自然赞成,倒是李玉琴提出不能饮酒,要了杯能美容又可 口的酸牛奶,三个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席间,他们首先谈了投资的事,也只有寥寥数语。 李耀宗对张鹄说:“根据省政府最近召开的政府办公会议精神,要求边塞文化 公司跟政府脱钩,我们今天讨论一下公司改制的事。边塞文化公司注册时的资本金 为一亿元,政府只投了二十万元,占公司总资本的千分之二,说穿了也只是个开办 费。而卢氏集团实际投入了近两亿元人民币,还有我向社会融入的资金不到三百万 元。从投资情况来看,无论怎样说,卢氏集团公司都是当然的法人。但是,由于大 陆的投资法规和企业管理不规范,公司成立之初只是个空壳,只有工商局发的一纸 营业执照,所需的注册资金根本没到位。而在财务处理上,卢氏集团公司投入的资 金只作为借款列支,如此一来,卢氏集团公司在边塞文化公司的投资利益便无法保 障。根据《公司法》和国际惯例,现在公司运作正常了,我想应该把公司的资产和 股本明确分配,将公司的管理体制纳入正常轨道。前几天我同梅刚书记碰了碰头, 梅书记的意思是,政府股本可以退出,由企业购买,这样,也有利于企业的自主经 营。具体怎么搞,先由你牵头商量个办法。” 因为李耀宗事先同张鹄讲过这件事,张鹄考虑的是,政府投入只有区区二十万 元,但公司却是由政府负责组建的,所属在政府,如果把企业资产全部算作政府所 有,显然会伤害投资者的利益,有损政府形像。但如果确认事实,确认卢氏集团和 其他投资人的投资地位的话。却又需要政府的认可。而在这个问题上,投资者与李 耀宗又有着特殊的关系,容易引起人们的误解。对此,张鹄理解李耀宗的两难处境。 张鹄没有马上表态,他把目光投向李玉琴,问:“李董事长有何想法?” 李玉琴嫣然一笑,用一种舒缓轻柔的语调说:“按照国际惯例,企业的股金在 经营中是不应当撤出去的,如果某股东想退出,也只应当退出股金部分,但必须经 股东大会批准。我们公司在投资之初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只是作为扶持我父亲发 展的一种举措。 如果说政府准备出让该公司的股东份额,我们可以考虑收购;如果政府要退回 我们投入的资金,我们也同意收回,不必要考虑任何回报。只是,作为家属,我同 母亲交换过意见,爸爸年事已高,早进入休息养生阶段,不适合再担任公司领导, 这一点我们是要坚持的。 因此,希望政府考虑我们的意见。“ 说到这里,她用一种深情的目光凝视着身旁的李耀宗。 张鹄说:“你们的意见我会向领导反映,只是,在贵公司的去留上,我还想请 您明确一下态度。” 李玉琴还没讲话,一旁的李耀宗却有点急不可待地说:“卢氏集团的资金万不 能撤。如果从公司撤走两个亿,边塞公司将要面临倒闭的命运,况且说,这两亿元 资金,也不是说句话就能凑起来的。玉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这是你个人的 意思吧?” 李玉琴对李耀宗说:“爸,您没听清楚我刚才的话吗?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方案, 完全取决于政府的态度。当然,我同妈妈也会尊重您的意见。只是妈妈临走交待过 的,如果您答应去疗养,我们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 张鹄虽然不了解边塞公司内部的事,但想来李耀宗的担心并不是没有理由,如 果真是如此,那么由卢氏集团收购边塞公司只能是惟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于是, 张鹄说:“政府让边塞公司改制,只是为了让企业实现自主经营,独立核算,自负 盈亏,让企业有个宽松的发展环境;并不是为了获取高额利润。我的想法是,政府 撤出资本金,由真正的投资人组建公司董事会,实行企业的自主经营。” 李玉琴说:“如果政府这样决定,我没有意见。真要这样,我们还可以再投入 一部分资金,按照我父亲的设想,把历代古建筑群的项目完成。” 卢帆是使李耀宗动情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李耀宗终身难以忘怀的女人。 还是在李耀宗担任省政府分管经济工作的副省长的时候,一天,政府办秘书通 知,说有一位美籍华侨要在龙城投资,约好晚上会晤。对这类来华投资的外商,李 耀宗接触得很多。由于龙城地处内陆,这些投资商总是谈判的多,干成的少;但他 作为主管副省长,思想里又存着个“东方不亮西方亮”的原则,因此,对接待外商 自是责无旁贷。 这天,在办公室里,早早到来的李耀宗听秘书长汇报完按排接见外商的准备工 作后,抬腕看看表,还不到外商到来的时间。他正准备着研究一下由外事办提供的 外商资料,好在接见外商时就题发挥,就见秘书匆匆进来,轻声对他说,外商已提 前到来,说是要个别会晤一下李副省长。 李耀宗有点茫然,但又不好拒绝,只好随着秘书来到小会议室。 刚进会议室,就见沙发上坐着个仪态端庄,看上去还不显得太老的女人,看样 子正是那位外商;陪同外商的是香港某公司驻中国公司的总代理华玉琴女士,李耀 宗在那次拍卖会上见过她,后来又曾几次光顾香岩寺,自然算不得陌生人。 见李耀宗进来,华玉琴便迎上来介绍说:“李省长,这位是美国卢氏公司的总 裁,也是我的母亲,是专程来拜望您的。” 李耀宗快步迎上前去,热情地握住刚刚站起来的女人的双手,口里说:“欢迎, 欢迎。”说这话的时候,他发现女人眼中噙着热泪,正凝神注视着他;好一会,她 语音有点颤抖地说:“耀宗,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了?我是卢帆哪!” 这次该着李耀宗激动了。他细细审视着眼前的女人,果然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卢 帆的影子。李耀宗不禁感慨万千,激情澎湃。 世事沧桑,那位自己昔日的恋人,漂亮的女大学生,尽管保养得很好,但松弛 的皮肤,略显浮肿的眼泡,却无情地暴露出她的老态。 李耀宗语不成声地说:“卢帆,真是你呀。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提出来,正好说明了他的关切,他的思念,他隐藏在心头、却 从未忘却的爱恋。 漫长的岁月可以改变人生、改变世间的一切,却难以改变人类性灵中顽强地存 在着的真正的情感。这种让人生死相许、铭心刻骨的爱恋,像一瓶封闭的老酒,不 因时光的推移而淡薄,益久弥醇,反而更显出它的淳厚、浓烈。在这长久的封闭和 压抑之后,它的爆发一定是一种难以遏止的热情喷涌。 问世间情为何物? 情感是人类特有的属性,也是区别人与兽的主要标志,它映现的是人性中熠熠 闪动的灵光,是人类漫漫进化过程中文化和文明的凝聚和升华;在这里,情感不仅 表现个体意义上的行为,更是人类这个物种共性和特性的展现。 不能想象,如果人类没有了情感会是怎样?它只会是一具僵尸,只会是一种不 比凶残的野兽强多少的走兽。因为这种情感,人类抒写了形形色色的文明与伟大, 从而把自己提升为人世间万物的主宰。 正是这次会晤,李耀宗对卢帆的情况有了深入的了解,使他感悟到那远在天边、 却从未间断地为他弥漫飘散的绵绵柔情;而他自己却无动于衷地做着自己的事,从 没有为这种情感付出更多的努力和牺牲。对于他来讲,不正意味着自己的自私和无 情吗? 也正是这一次,卢帆告诉李耀宗,她在大陆有位姨姨叫林毓芬,嫁给朔城杨家 堡的大少爷,现在下落不明;如果有机会,她让李耀宗帮她了解一下这位姨姨的下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