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第二章红盆逃生(10) 谢别了盖老汉反身回村,当天晚上和红骨朵的辞行可就没有这么利索了。他 和她自然要交换信物,乔峻岭给她的是一支上海产的金星钢笔,那年头金星钢笔 已经是不菲的礼物了。意思很明白:要她惦着经常给他写信。她给他的是一个很 精致的塑料烫金的笔记本。要求很简单:要把想她的话都记在本子上。红骨朵有 几分撒娇似的说:“等复员转业回来,我还要看作业,还要判分。及格还是优秀, 就看你了。哥……” 乔峻岭其实是个极为诚信和严肃认真的人。这个作业他还是不折不扣地去完 成了。为此曾经还出了笑话,在高炮旅的军营中一时传为美谈。 几年后,一直到当了营长,这个烫金的红皮塑料本子总是随身的。有一次在 操场打篮球,乔峻岭随手把脱下的上衣放在了在场边看球的营长肩上。看球的挤 来挤去,把笔记本子给挤出来掉在了地上。教导员也不知是什么本子,拿起来一 看,哇,了不得了,竟然是一首很有兴味的打油诗:“人在外,心在家,台下留 下一枝花,有心回去看看她,部队纪律严,怎好开口去请假?” 乔峻岭在球队里是打中锋的,正在带球过人想突破上篮。营部的几个干事见 了他的打油诗,比看他打篮球还有意思,教导员认得是乔营长龙飞凤舞般的字体, 心下说:行啊伙计,还真有两把刷子。笑了笑,随即就把本子给他塞进衣兜里。 没承想,在教导员看的同时,营部的几个干事通信员也都看到了。这样的隐秘趣 事是话不传六耳的。一旦传开了就不胫而走,几乎是全营都知道乔营长“家中留 有一枝花”的名句了。误解的只是他们都把台下理解为锅台的台了,而不知道台 是望京台的台,更不知道“一枝花”盖红梅就住在“台下”的红土凹。 应该说这个恋人间的辞行约会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浪漫和奋不顾身,也没有 什么海誓山盟,尽管是大冬天,身在红土凹红骨朵家的旧窑洞里,还是暖意融融 的。红骨朵早已抱了一捆老爹编荆筐剩下的山木硬柴烧热了炕头,并把通红的一 大堆木炭灰扒出来,一边暖屋子一边把洗净的红薯块焐在里边。 她只能用土炕火烤的红薯来招待即将踏上征程的心上人了。红骨朵找了两个 用树根杈锯开的小三脚凳就地而坐,俩人相偎在炕火边上。窑洞里并没有掌灯。 山荆棘条疙瘩烧出来的火灰既耐又旺,红亮的火光把窑洞顶上都映出了红光。烤 得两个人手脚脸颊都滚烫。心当然也滚烫,但是越轨的事是再也不敢去办了,那 是要负责任的。况且乔峻岭已经穿上了让人眼羡的绿军装,他要按解放军战士的 纪律来约束自己了。 “咱们的事,怎么和老人们说哩?”红骨朵一边用火叉拨拉火灰,一边问峻 岭。 峻岭挺踏实地说:“等几年吧,你还小。等我在部队上混出个人样来,再张 罗就好开口了。” “我们这边啥时都好说。我爹虽倔,只要理通了、气顺了,不会有大问题。 就怕你娘那封建榆木疙瘩脑瓜。” 红骨朵十分自信,而且也真让她给不幸言中了。几年以后,乔峻岭在部队当 上了团长,衣锦还乡,带着部队的证明信要和红骨朵完婚的时候,他的母亲却是 死活不答应,甚而以死相挟。这老母亲一口咬定命相不对,说红骨朵大相属虎生 于卯时,白虎命相,一定克夫。而这乔峻岭虽然已是乔团长,却是个非常经典的 大孝子,母命终不敢违,只好向红骨朵洒泪道别。回营房不久,经团政委介绍就 和部队医院的一个护士长结婚了。 红骨朵却并不认命,既然心想的婚事不成,爱吃萝卜还就不吃梨了。为报喜 婶子的养育扶助之恩,就匆匆和山柱成了婚。 婚后小两口就双双出去打工养家。不幸山柱在一次意外的车祸中丧生。福无 双至,祸不单行,儿子横遭不测,喜婶子连急带气,突发脑溢血也撒手而去。红 骨朵本来并不很迷信,可接连经历了夫丧婆逝两场事后,她也有点疑惑自己是否 真有点像是“白虎克星”了。为去隐忧,又费了好大周折,把户口本和身份证上 的年龄刷掉一岁。不管什么场合,只要说到年龄和属相,为避“克星”和“母老 虎”之讳,只说是属兔,从此不敢再提属虎之事。